三四分钟后，四人关门出发。
走廊上和平日一样坐了很多人，嗑瓜子聊天儿。你家的老公、我家的孩子、她家的房子，这是那些有了家庭的女工们的最爱。她们大都来自农村，抛却了几亩投入多收入少的地，来南方讨生活。对她们来说，像这样坐在这里聊天也是比较奢侈的事情，因为一个星期最多也就周六、周日两晚上可以这样轻松。工厂的效益很好，所以平日她们的工作是非常辛苦的，很多时候，一个星期连一个这样的晚上也没有。
还好，工厂的加班费也是按照计件算的，单价也还不错。多劳多得，加班对为了家庭，为了生活的女人们来说是件值得的事情。不过今天她们的聊天增添了新的内容。
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几对青年男女黏在一起说着情话。
一路直到下到下面的楼梯口，段伶凝都没说话。张春阳跟董苗苗挽在一起，偶尔会低语两句。楼梯口正对着的一排200电话机前和平日一样站满了人。除了两部电话机前是一对夫妻外，另外的几部电话机旁都是男孩子。而平日里都会有女孩子们在这里给家里打电话。
有三三两两的人出去或进来的，都会远远的绕过那滩黑黑的血。刚才还独自走的段伶凝不自觉地挽住了钟楠的胳臂。张春阳、董苗苗也跟了上来，四人走成一排，也远远的绕过血滩。虽然处在四人中间，但是段伶凝还是感觉到了一股阴冷之气扑向她。
或许，真的是最近身体太虚了吧！段伶凝想着。爸爸是中学老师，妈妈没下岗前是县棉纺厂一个文员。也算是知识份子家庭出身。何况她自己还是F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本科生。对于这种鬼神之说，她也向来觉得有些荒唐。
可是，刚才在宿舍的感觉真的是太真实了！这是怎么回事呢？身体虚就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吗？段伶凝就这样边想边随着钟楠她们的步伐走。连钟楠问她话，她也没听到。
「你想吃点儿什么呀？」已经快走到厂门口了，钟楠也没见段伶凝说句话，于是问。
「许总回来了。」张春阳说。
随着她这一句话，董苗苗和钟楠都看向了写字楼。灯光下，许佑惠站在打开的车门口，正对着她们。身边除了两个行李箱外，还站着一个人，那身影大家都觉得陌生。
「伶凝！」许佑惠顺着灯看到了正往大门口方向走的段伶凝她们几个，于是喊了一声。
见段伶凝没有反应，钟楠赶紧碰了碰她，提醒说：「许总叫你呢！」
「嗯？」段伶凝如梦初醒，看了看钟楠。
「伶凝！」许佑惠又叫了一声，最近两个月伶凝总是有点心不在焉。
「哎！」段伶凝本能的应了一声。随后看向了声音方向，是许总，她从台湾回来了。
「来，过来一下。」许佑惠向她招招手。
「哦。」段伶凝应了一声，随之松开挽着钟楠的胳膊，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出去吗？」待段伶凝走近，许佑惠问。
「有点饿了，出去吃点儿东西。」段伶凝回答。因为有生人在旁边，段伶凝比平时多了一点儿拘束。
「是该多吃点儿，看你瘦成这样。」许佑惠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这位是许副总，你们有邮件和电话上联络的。」许佑惠介绍到。
「许副总好。」段伶凝面向这位陌生的熟悉男子，稍稍躹了躹。他叫许铭树，在美国分公司工作，英文名SAM。
很刚毅的男人，像电视剧里的成功世家男子，30来岁。这是段伶凝对许铭树的第一印象。
「Lily，你好。」许铭树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很清秀的女生！这是许铭树对段伶凝的第一印象。
「后面情况怎么样？其他员工还好吧？」许佑惠问。
「还好，就是女孩子们有些害怕。」段伶凝如是说。聪明如她，她知道王经理一定已经向许总汇报了。
「嗯，好。你去吧！多注意身体。」许佑惠微笑着说。
「多注意身体。」许铭树也关切说。
「谢谢总经理，谢谢许副总。」说完又轻轻躹了躹，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她脸色好像不太对。」待段伶凝走远，许铭树对许佑惠说。
「唉，女孩子遇到失恋的问题了。」许佑惠说。
「眉宇间好像有一点惊魂不定的感觉。」许铭树补充自己的想法。
「应该是被今天的事吓到了，唉，这事。。。」许佑惠说完提着自己的行李转身走向写字楼，公司所有的台干在大陆期间都住在写字楼的3楼。
许铭树看了一眼段伶凝的背影，也提着行李转身跟上姑姑的步伐。
「那个男的是谁呀？」待段伶凝过来，钟楠迫不急待的问。因为她们看到他看向段伶凝的那一眼了。
「许副总。」段伶凝回答，同时把自己的厂牌挂到了门卫室门口，这是公司的规定。
「他就是许副总啊，有一次我们跟李主任开玩笑说他帅，他说我们公司最帅的是许副总。」董苗苗说。
「是啊，个子好高。」张春阳说。
「我们走吧。」段伶凝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要吃点儿什么？」走出了公司的大门，钟楠再次问。
「麻辣烫。」段伶凝说，「你们呢？你们想吃什么」？
「打包回来吃，再买点袋装的豆干、鱼什么的。」钟楠建议。
「我们买点儿饼干、苹果。」董苗苗说。
虽然在说，但脚却没有停下。许氏本来离街道就只有100米左右。
大街上一如往常人多，附近公司的男孩、女孩们三三两两在小吃摊、水果摊、小摊前促足。
「听说许氏厂有人跳楼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是啊，听说是为情自杀。」另一个女孩的声音。
「前面好像穿的是许氏厂的厂服。」第三个女孩声音，声音小很多。
声音从段伶凝她们身后传来，她们能感觉到后面的人正在盯着她们。因为段伶凝还没有冲凉，厂服还穿在身上，所以附近厂的人一眼就能认出。
「真傻，再找一个就好了。唉，白搭上一条命。」
「为这样的男人不值。」
「一个字，就是傻！」
「你们这些男孩子呀！唉！」
「不要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好不好？」
。。。
就在旁边的烧烤摊前，几个正津津吃着的男女议论着，都恨不得多长张嘴。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20多分钟的时间里，到处都在讨论这个问题。段伶凝她们就是在这样的议论声中买完她们想吃的东西的。
回到厂已经快10点半了。
商量再三，段伶凝还是没有在自己的小房间睡，而是拿着睡衣、枕头挤到了钟楠床上。这样四个人住一间，也多点儿人气。
她们吃着、漫无边际的聊着，直到很晚才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