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墒及茅菒
墒是蓝眸族最北的疆域，大约在塬八万里外。按照往年惯例，这支队伍应该在差不多两年前就启程了。在这两年左右的时间里十万余里的路程中，这支进献贡品的队伍，历尽艰难风险。和其他送运贡品队伍不同的是，墒州的风险，几乎全部来自一路上所碰到的其他人类种族，尤其是离塬遥远的地方。
在从墒地到塬的十万余里疆域范围中，除了生活在各州、郡、镇、集及各家族的领地上的数亿蓝眸族人外，还有着无数的其他人类种族，包括智慧的、半智慧的、原始的，等等。而这些外种族的人类，毫无意外的都觊觎墒地的一种贡品，这个物品又是塬必须要进的，或者说是最渴望的。
这种物品就是墒地的茅菒盛产的酒。
一般说来，无论是智慧的、半智慧的或原始的人类，都没有预谋的袭击抢劫墒地的运输队伍。他们大多是偶然遇到，禁不住酒香的诱惑，出手袭击的。智慧高的人类种族还会商讨用物品交换，半智慧及原始人类，甚至一些野兽群，会直接抢夺。好在负责运输的墒地蓝眸族人虽然不多，但长毛三角犀的数量庞大，战斗力强，偶然遇到的形不成大规模的抢劫者还真伤害不到他们，也就没有什么重大的损失。
墒的这样一次物资进贡，会把茅菒两年中酒的产量的一半，运送到塬，数量十分巨大。尽管如此，茅菒进贡的酒还是不够塬的分配。
整个蓝眸族居住地内，人口较密集的地方一般都能酿造酒，包括塬也有酿酒的坊家，但酒的品质味道比较于墒地的茅菒相差甚远。唯一可以和茅菒比美的是塬南方的夏族酿造的酒，但特点迥异，各领风骚。夏族的酒清冽味甘，香气悠远；茅菒的酒醇香敦厚，回味绵长。
整个蓝眸族好酒如此，对美酒佳酿的喜爱和崇尚可想而知。茅菒处于蓝眸族广袤疆域最北面的边缘地界，是墒州域地内的一个集，方圆十几万平方公里，人口不过数万。这样的集在整个蓝眸族疆域内可谓成千上万，而茅菒却因为盛产美酒无人不知。
墒是整个蓝眸族疆域中最大的一个州，人口却少得可怜，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只有区区的几百万人居住。墒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蓝眸族的人口密度是以塬为分界线，向北逐渐递减，到接近和进入墒的区域后，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山高林密，每一道都难以攀登逾越；其间地形变化、气候变幻，野人猛兽，奇虫毒草，不一而论；如此情况绵延近万里，只有到了茅菒及茅菒的东北部，情况才有好转。
墒作为一个州地广人稀，下面竟然没有郡、镇的建制，只有相隔遥远的一个个集。茅菒在墒所有的集中是人口最多最繁华的一个集。他们距周围最近的集也有几百近千公里，而且中间几乎全是穷山恶水雾峡迷嶂，难以逾越穿过，所以几乎没有往来。
尽管如此，茅菒可谓墒州凶险区域内得天独厚的一块地方。其三面环山，都是峻拔巍峨、高耸入云的连绵不断的山脉，雄鹰都难以飞越；中间围起不大的高原，各山脉的溪泉汇聚于高原的北部，形成大江的源头，环绕穿过，向东流去。特殊的地形，造就了茅菒适宜的气候，温润潮湿，四季如春。
茅菒的蓝眸族人十分善于种植。
据说他们的祖先从塬一路跋涉向北，本来是带了粮食准备路上食用，由于怕吃完断顿，就节约着吃，基本靠猎取动物维持生计，好处一路猎物丰盛，也就这么坚持下来。及到了茅菒，他们十分满意此地，就居住下来，而原来带的粮食，发霉的发霉，长芽的长芽，基本都不能食用了，于是便埋在地里。结果，这些埋于地里的第二年有很多成长起来，结出果实。有人就收获了粮食，一部分留作食用，另一部分做种子，继续种植。若干年下来，天时地利人勤劳，不断丰年，就有会酿酒的人用余粮酿酒，茅菒的酒就这么制造出来。无数年的工艺改进，茅菒的美酒就名扬天下了。
不过，可以这么说，仅仅靠工艺还是不够的。蓝眸族疆域内能造酒的很多工艺水平并不比茅菒差，但特殊的地域生长出的作物，还有水源、气候、微生物等各种因素的积合，最终形成了酿造出茅菒美酒的综合条件。
现在这个高原上，茅菒的蓝眸族人在住地周围留出了足够的粮食用地，，余下的种满了酿酒用的叫作雪梗和甘稷的作物。即便是这样，他们占整个高原的面积仅仅百分之几，更广阔的高原草地林区，生存着无数的各类生物，那也是他们放牧的区域。
茅菒蓝眸族人的生活也逐渐区别于其他蓝眸族人，基本靠种植和养殖生存。他们的狩猎仅仅是为了改善生活，或者作为调节生活的一种乐趣，也可以说保持祖先的一种技能。
但，他们的生活并不太平。一直以来，尽管茅菒和外界阻隔重重千难万险，还是不断的有各种智慧的半智慧的人的袭击存在，甚至有成群或单只的野兽。那些袭击的目的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获得茅菒的美酒。
墒的蓝眸族人骁勇善战。正是这个原因，在数万年前的迁徙中，他们走到了最北面。在塬无数年里的比赛中，基本上都是墒地的蓝眸族人把持着第一勇士的位置，而前多少名勇士里，墒地的人也占据着很大的比例。要知道这是在若干亿蓝眸族人的基数上，而整个墒州只有几百万人口的情况下获得的成绩。所以，数百的墒地的人，就敢押送无数人眼红的进献贡品的队伍到塬，虽然数千的长毛三角犀是他们重要的依仗。
对于塬的人来讲，茅菒进献贡品的队伍的到来就是一个节日。有许多人跟随着茅菒的长毛三角犀的队伍缓缓前进，一面欢歌轻舞，一面引颈探闻，贪婪地嗅着长毛三角犀驮着的一坛坛美酒溢出的香味。
当夜，墒地的贡品队伍在塬南的广场上，在塬本地人的帮助下卸下运送的物资，双方的人融合在一起，欢庆了大半个晚上。
第二天，三长老婪带着人来接收墒地的进贡物资。他见到了墒州这次跟随运输队伍的负责人贶。
贶是婪父辈一级的人物，青壮年时也是一等一的勇士，曾无数次往塬运送物资或贡品。后来因年纪大了，很长时间不再往来于墒和塬，不知这次为何又来了。
婪实在是不介意其它物品，安排一个人分类计数，便直接指挥清点茅菒酒。其实墒地的人十分清楚这一点，在从长毛三角犀身驮的货架上卸下货物时，便将茅菒酒与其它物品分开，单独集中在一个区域，婪只需计数而已。
墒的贡品主要是茅菒酒，占了总物资的百分之八十。一头长毛三角犀至少驮六十坛左右的酒，数千的长毛三角犀队伍虽然其中数百作为机动只驮少量物资，但整个队伍还是带来了数万坛美酒，在塬南广场上摆满很大的一片。
婪要清点这些美酒，并把它们分发出去。这需要一天，甚至更长的时间。
塬分配蓝眸族疆域内各地进贡的物资，对塬的居民并没有高低尊贵之分，而是分类之后送到铺市街东段一排很大的市坊，里面的所有物资由居住在塬的人们共享，人们可以根据需要通过交换索取，但有一个大约平衡的量的限制，比如每一次该那一片的人先取？取多少？等等。即便是族长或长老们，也是遵循这个原则，若干年来，没有人感到有什么不适应。
如果有新的进贡的物资，原来的剩余的物品则送到交换的场所，每个进贡的队伍可以在那里选择一些物资带回。这些交换仅限于贡品之间，不必余外再用物资或通宝。若在贡品之外另有所需，那属于单独的交换，也就是铺市街的各个店铺之间的交易。
上面所说这一切适应所有进贡的物品，唯独茅菒的酒例外。尽管墒每次带来了茅菒差不多一年产量的酒，但还是不够整个塬分配的。何况，一坛能有多少酒呢？不够普通家庭十天喝的。而区区一坛约几十斤酒，很多蓝眸族勇士几顿就能喝完。
所以，墒地进贡的酒，塬是按每年划片分的。今年是这一片，明年是那一片。根据现在的分片，各家大约每三年能分到一次。那些跟着墒的长毛三角犀的队伍欢呼跳舞的，就是这次能分到茅菒酒的。
塬对于茅菒酒的分配相对公平。轮到的今年分配的片区，人们排成队，一家一坛领取；然后再一轮，一般每家能领到三、四坛酒。若说族长和长老们有什么优惠或特权，在领酒上而且只有在分配酒上则有所体现。他们可以随各分片参加每一年的领取，而最后剩下的无法平均的零头时，也是由他们再分配。这样，他们就会比一般的塬的居民多分很多，甚至每人能多达十几坛、几十坛。这是数千上万年传承下来的，延续到今，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
对于各地进贡到塬的物资，对于塬的居民说是领取，实际是交换，即拿出大约同等价值的物品换回自己需要的贡品。实在拿不出交换的物品，用通宝也可，使用通宝换取，只有塬可以实施。
其实，从交换的意义上说，这些贡品并不是完全的贡献，而是有交换回来物资的回报。
婪的清点接近尾声。
这时，有人气喘吁吁过来报告，塬西帕帕山脉的鼠潮爆发了。
婪问：“有没有告诉族长？”
来人回答：正是族长派自己来通知三长老婪的。
来人所说之鼠叫“速掘仓鼹”，为帕帕山脉特有。其有两大特点：既然叫“速掘”，那肯定挖洞特别快；二是生育快，基本上是每月一代，一年十几代，其数量增长是十分恐怖的。
帕帕山脉的速掘仓鼹潮每年一次，是这种鼠的一种自我物种淘汰现象。对此，婪并不十分介意。
婪向四下看去，堆放酒坛的一侧已经排起几纵长队。看到人们对美酒的热切和渴望，他的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婪的目光向回敛起，扫过另一旁正在分配的其它物资时，忽然脑间的神经如被击打一般，猛然抽搐一下。他把目光迅速投向那堆刺激了自己神经的物品，仔细看去。
婪的吃惊无以复加，以至于保持着僵硬的神态，久久没有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