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凝看向医院洁白耸立的大楼映衬着阴沉灰蒙的天,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渺小……她的心里压抑无比,雪依旧下着雪花如同薄而锋利的刀片一样刮落在她的脸上,疼到麻木。
刘凝一直觉得电视剧里那样疯狂跑进医院大楼里询问亲属的情节感人又煽情,可是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她发现自己竟这样害怕,害怕走进医院里,害怕到脚下如同生根寸步难移,害怕到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往悬崖,每一步都是惊心!
年末被这残忍方式打成的局面困住,无法思考!他想到过杨茹的恨意,想到过她种种的报复方式,甚至也想到了这样的局面,可是他一直否决,他相信她不会这么残忍,不会这么不顾友谊情分!到底是他低估了她的恨意,他没有想到她真的做了!残忍而决绝!
年末没有等刘凝到来便急匆匆的消失在医院的走廊里,手术室的等依旧亮着,像是雪地里惊人的一抹猩红,刺进他的心!他此刻只想抓着那个生了自己的女人,问问她究竟有多恨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恨意让她迁怒救了自己的人!
雪纷纷的下着,咖啡店的门微微敞开……透过门缝儿看到里面凌乱不堪,地上还有已结了痕的血迹,似乎都在诉说不久前这里发生的一切!
杨茹窝在一个单人沙发里,神情恍惚目光空洞没有了灵魂,她纤长好看的手指夹着已经快要燃烧到尾部的女性香烟,年末带着冬雪和寒风一下子从微敞的门冲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杨茹手里的烟都能感受到这逼人的寒气,忽明忽灭的火星子也像是她此刻的心情飘忽不定的,找不到一个可以心安的理由。
年末急促的呼吸时不时随着屋外刮来的寒风从上方吹到她的耳侧,杨茹冷漠的将头撇向沙发背,眼神轻蔑的扫了一眼年末。
年末没有急于开口,只是定定的看着杨茹,少年如墨的眼睛更加阴郁……这像是两个人无声的对质。
杨茹将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细碎的火星子和浅色的烟灰碰触在地板上,变成了永恒的黑暗和尘土!杨茹将眼睛闭起,像是休息或者是无声的恨意!
“你该满意了吧?嗯?没有庆祝一番么?”年末讥讽着眼前像木偶一样的杨茹,年末看见地板上夏荀已经干涸的血,暗红如魅夜里蝙蝠的眼睛一点一点烧灼着他的心……
杨茹没有理会年末的讥讽,只是抬了下眼皮看着上方的年末,年末表情冷漠至冰点毫无血色,杨茹只看了一眼变又闭起眼睛。
“不满意么?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嗯?”年末看着毫无反应的杨茹情绪也越发无法控制,“啊?!你说啊!你还要做什么?!嗯?!”年末蹲下身去一把抓住杨茹的肩膀,他的手指骨节分明,青白色的手筋从皮下翘起显示出难以抑制的愤怒!
“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你可以杀了我呀!毒死我!掐死我!砍了我!都可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年末眼睛的怒火无法控制的变成一行行滚烫的泪水烧过他冰冷的脸颊。
“你……可以杀了我啊!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爱我,你……可以……杀了我啊!为什么这么伤害其他人!”年末哽咽颤抖的抓着依旧面无表情的杨茹,“说!为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不会恨你么?”
杨茹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看着年末的眼泪,年末的哽咽,声音听起来极其缥缈和空旷“我恨你,但是你是奥辉爱过我的证据!你死了他会恨我!”
年末焦灼的心一下子被锤击到了谷底,原来在她的眼里自己连孩子都不是,只是证据!原来自己的存活到现在只因为是一个爱过的证据!原来他的意义只是证据!年末苦笑着把从眼角存着的泪洗去自己满脸的悲凉!
“我也恨!恨为什么我的母亲是你!”
听到年末无力的声音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完这句话。杨茹再也没有办法冷静面对眼前已是青葱岁月的少年了!
“你恨?!你有什么资格恨我?!你有什么资格?!一切都是你!你怎么没有死?你怎么不自己去死?!”杨茹的红唇像是毒舌吐出的蛇信子,字字句句都毒食着年末早已死去的心!
“看来你很满意,你想让我自己去死!所以你伤害刘凝阿姨,伤害夏荀!”
“是我生了你!是我!你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你记得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感谢那个女人?”杨茹优雅好贵的形象似乎在一点一点崩裂,自私又狭隘的想法将她困在牢笼里,慢慢让她腐朽……
“刘凝活该!是她让奥辉不爱我了!是她害得我失去了家庭,我没有的她也不能有!”杨茹的表情越发狰狞狠厉,年末儒雅又好看的桃花面也慢慢凋零……
“哼,原来如此,你永远都找不到自己的责任,你知道么?爸爸早就不爱你了,你永远那么自私,永远那么自以为是,永远都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如果他看见现在的你,也只会更加后悔自己选择了你!”年末的表情已经恢复,只是桃花面容星星亮的眼看不到了光芒。
到底是骨血相连的人,即使彼此冷漠着相恨着也依旧那么了解对方,了解对方最柔软么骨肋在那里,然后一下狠狠的戳到那里,彼此都痛彻心扉!
果然杨茹本还高涨的恨意火焰一下被浇灭到残灰都不剩,她的眼睛看向远处飘落的雪,嘴里呢喃着“不,不会,奥辉不会不爱我,奥辉不会后悔,不会的!不会的!”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说给年末听!
可是杨茹的肩膀开始颤抖,随即她将脸埋在蜷缩的膝盖上,漆黑秀丽的波浪卷发从背后滑到前面,这个动作像极了受委屈后偷偷哭泣的少女。
蹲在前面的年末脚下早经麻木,他能清晰的闻到杨茹头发传来的淡淡香气,可是这香气让他窒息,让他觉得这漫溢缠绕在他周围的香气更像是紧紧勒着喉咙的丝绸!年末的手慢慢松开,眼神里空洞无物,他只道“他会的!爸爸会后悔的!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彼此折磨了!妈妈……”
杨茹缩起来的肩膀微微一颤,她看着年末转身拿起了一个薄而锋利的瓷片,杨茹的瞳孔不断的放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