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没有阳光的早晨,在两天里艾利科萨早已厌倦了这种颠簸。在次日的中午,他们到达了“神之手掌”——海威姆,那个充满信仰的城市。里萨在城市叫外围的地方找到了马厩,马厩里负责管马的大叔微笑着对两人问好。艾利科萨很快知道了一些事情,对方拥有着非常卷曲淡棕色的头发和浅蓝色的半透明瞳孔——他是个混血儿。艾利科萨曾听他的父亲说过:无论在那个国家里,绝大多数的居民是无法忍受那些混血儿的存在,他们在每个城市里最肮脏、最黑暗的角落里孤独生存,他们心里不知道曾经受到过什么苦难。他们如复一日地乞讨希望有人能给他们一点粮食和水。很多骇人听闻的抢劫和杀人事件有大部分都是他们干的,就这样他们逐渐掩埋在了众人的仇恨中。可是那些人怎么会明白他们最憎恨之物便是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才错误地诞生出来。当一个混血儿在街头孤单的等候,他骨瘦如柴,眼里只有等待死亡,是的,每次的瘟疫总是最先在他们中间无情地杀戮,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利。只是因为他们的血液里混进了一股其他种族的血液,那便是施加罪恶的根源。但是艾利科萨知道眼前的这个混血儿活得很快乐,其实他的眼睛十分迷人,就像是宝石那般。因为海威姆神殿众多的原因,这里的祭司会收留一些混血儿,他们来到这里大部分能在祭司的身边过着正常人的生活,而且这里的居民也非常的善良,会主动帮助他们。但是在其他地方情况就糟糕多了,大部分混血儿会被买到奴隶场或者赌场,永远生活在黑暗中,忍受痛苦。
两人离开之时,艾利科萨注意到了马厩主人的灰色上衣领子上有一条十字架项链,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辉,他想:那或许是喜悦的一种表达方式吧,那么简单,他们只想为了普通的生活而奋斗。他们本不罪恶,但是谁会知道真相呢?恐怕只有在这个地方,他们最终才能找得到生命的意义吧。
海威姆是沿着一条河流建造的城市,整个城市是依着一座巨大的山坡的一面,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外围区和中心区。外围区在山脚下或者是半山腰处,主要是集市和作坊以及平民居住区。中心区也就是有名的神殿群,从外围到中心是由小神殿包围着大神殿,其中大部分是信仰生活与祝福之神玛里特萨和和平与商业之神罗罗贝。艾利科萨现在正在外围区,他可以沿着干净的街道看到那条河流,当地的居民管它叫做“瑙托司”,在祭司的口中意味着母爱。据说这条河冬天不会结冻,而且四季水流量丰富,给周围的地区带来了宜人的环境。当它经过海威姆这个城市时,它弯曲的河道几乎穿过了了整个外围区,现在艾利科萨可以站在木制的栅栏上看着这条美丽的河流,它的河水是漂亮的蓝绿色,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绸料。当地居民还在这条河的沿岸做了海威姆外围区最有名的花道,上面种满了各种月季,每到夏季它们都会开出迷人的花朵,沿着这条河的河岸,一片都是丰硕的美丽颜色。可惜现在是冬天,那些月季的叶子都落了下来,整个花道显得有点空虚。可以的话,他一定想在一个美丽的夏天,在蓝绿色的河水旁边,带着他的妹妹普米菈来看一下这片美丽的月季,那时整个世界都会带着特别的香味吧。
里萨跟在艾利科萨的后面,他突然叫停了走在前面的艾利科萨。问他要不要吃一顿午餐。艾利科萨高兴地点了点头表示非常同意。里萨响了一会儿,带着艾利科萨到了一家名为“Licor”的酒馆,酒馆外的花圃种着许多桃叶大戟,即使是在微微寒冷的初冬它们也挺立着它们那咖啡色的叶子。里萨轻轻地推开店门,酒馆里的天花板、地板、桌椅都是拿合欢木做的,表面带着合欢木材特殊的淡红棕色。天花板上还挂着几盏带着淡黄色雪滴花形状玻璃罩的火晶灯,柜台上放着大大小小的酒瓶,艾利科萨只认出了红库拉索、龙舌兰、伏加特以及黑麦酒。因为每个节气的第一天当地居民都要去神殿做祈祷,所以现在他们都在准备祈祷用的东西,酒馆里自然没什么人。里萨和艾利科萨没有见到老板和员工,但是里萨却笑了笑,叫艾利科萨耐心等等。艾利科萨盯着桌面上的插花,那是一束雪滴花,也称为“修女之花”,在海威姆这样的信仰型城市自然种植了大量的这种花儿。不过艾利科萨也想到了自家的那个后院,春天那里是白色的世界:野雏菊、报春、雪滴花、雪片莲和铃兰,它们都承载着一种纪念,那也是对生活的简单宣告之一,不过它们都好像渐渐远离了自己一般。
直到里面一个木制房门的推门声打断了艾利科萨的思维,现在他知道里萨为什么会这么熟悉来这个酒馆的路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名有着金黄色长发的女子,她的长发一直到肩膀的位置,末端就像是波浪一样弯卷。她有一双不大的蓝色瞳孔,就像两小块碎冰,但是里面却充满了温柔与快乐。她的皮肤是柔和的淡黄色,她穿着的一条黄绿色连衣裙映着火晶灯的灯光显得更加迷人。她一出门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里萨,眼里透出一份难以抑制的喜悦。
里萨的灰色瞳孔温柔地看着对方,慢慢地说道:“好久不见......米歇尔。”
“里萨?”对方兴奋地叫了起来,但是有抱怨起来:“你怎么这么久没来看我?”
“边卫队事情太多,等有空了,我一定会回来和你在一起的。”
“那你什么时候干完活?”那个叫米歇尔的女子兴奋地问道。
“还有一个呢,就是他......”里萨指了指坐在旁边的艾利科萨,艾利科萨则是一脸难堪。
“这孩子很可爱嘛!”女子把脸很快凑了过来,“他叫什么名字?”
“艾利科萨......”里萨慢慢地回答。
“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啊!对了你们还没吃午餐吧,我帮你们准备一下吧,正好今天没有客人。”
“谢谢你,米歇尔。”
“不要这么见外,我们也认识了很久的,没有意见的话,我们下午可以聊聊。”
“我最后一个任务是送这个孩子去'蔚蓝之剑',我过几天就会有休假了。”
“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祈祷吗?”
“那还是算了。”
艾利科萨一直在旁边发呆,因为他很饿了。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才吃上了烤鸡肉和果酱,艾利科萨很欣慰,起码他们比昨天晚上那条恐怖的鲶鱼好到天边去了。最后,艾利科萨在征得里萨的同意后,两人可以在海威姆多呆一个下午,明天正午他们就要到达“蔚蓝之剑”。艾利科萨选择到街上逛一逛。他很满意自己的这个选择,他在一天半的奔波中难受得要死,所以他很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艾利科萨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5马丁,还是里萨他刚才给的。
海威姆的街道十分干净,任何一个墙角几乎都没有恶心的发黄发黑的污渍,集市的两边都是些两层的红棕色屋顶小屋,他们沿着最主要的街道向山坡上鳞次栉比地排列。一些阳台上还种满了不畏寒霜的常春藤和虎耳草等植物,艾利科萨觉得海威姆最多的颜色便是红棕色和绿色,许多集市的摊位都半没在绿色的灌木中,房屋旁边还有各种各样的常青树,及时冬天的临近也不能削弱它们的一点生机。艾利科萨过了一个比较开心的下午,他拿2马丁买了一盒填满香蕉酱的糖霜甜甜圈,其实他更喜欢酸甜的李子酱,但是他没能在集市上找到,他还记得第一次是和普米菈过冬至节时普米菈请他吃的。不知道普米菈好不好,希望他不要在那边发太多牢骚吧。他心想。
当他回到酒馆的时候,发现米歇尔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看到艾利科萨进来他开心地跑了过来,让他马上坐下跟她聊聊天。用她的理由来讲就是太无聊,想多了解一下现在的里萨。但是艾利科萨不知道怎么说,他尝试性地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他还特意放轻音调:“米歇尔小姐,里萨先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对方挽起了自己的金色长发,艾利科萨震惊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双尖尖的耳朵,他很快明白米歇尔是一个混血儿。但是对方以极其欢快的声调说了一句话:“跟我一样......”
“难道......”艾利科萨心里马上挤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答案:“里萨先生也是一个混血儿?”
对方微笑地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跟我一样,都是所谓的'半精灵'。”
“那里萨先生......”
“没错,也有不想回忆的过去。”
“虽然这样子很不礼貌,但是我想了解一下里萨先生他。”
“他刚才虽然出去了,但是我得问一下你对于里萨的看法。”
“做事时很认真,对一些小问题也很细心。”
“还有呢?”
“战斗时他要自己独特的想法,不太入群。”
“呼,里萨那家伙还是这个样子啊,也难怪,他也曾度过过那样的日子......”
艾利科萨没有说话,对方则轻轻地不断说着——那些过去的往事:“就像他对我说的,里萨没有见过亲生父母。”
“他可能想不起什么,他说他对母亲的记忆也很少,只记得母亲带他去田间劳作过,对于他自己来说那再好不过了。他不明白,他的母亲应该是人类,但实际上是半精灵。所以里萨身上的精灵之血比我还要稀薄,从身上看不出什么特征。”
“之后,在第二次巨魔大战之前,他一切都没想到,世界在那一晚会变得那么混乱。很多人口耳相传是精灵他们引来了那些发狂的巨魔,但真相并非如此。但是有一点可以母庸置疑,里萨成了最直接最可悲的受害者之一。他的世界在罪恶降临的那一刻崩碎了。他回到那个他熟悉的家,却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眼前是被烧毁的田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些家伙吧那个镇子上所有的混血人类抓了起来,然后把他们全捆在一起,即使在镇子的另一端也能听到无尽的惨叫和烈火焚烧的响声。里萨过了孤独的一夜,在那喊声中夹杂着遗憾,里萨他记忆里的遗憾。他的母亲也在里面。他曾想过寻找他的父亲,但他没有任何方法,对方似乎根本没想留下任何东西。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躲在墙角,耳朵里填满了对那烈火的恐惧,对于他而言那只是罪恶的汇集。人类他们根本不会反省自己的错误,而将一切责任推脱于弱小者。”米歇尔在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
她接着说道:“第二天清晨,真的很冷,里萨那时才8岁,他还没有决定好一切。他在每个城镇最黑暗最肮脏的角落里过夜,被那些自以为是的老板或贵族驱赶出他能够到的最后的灯光。最后如出一辙,他就像其他那些饥寒交迫的混血儿孩子一样,像只可恶的野猫那般四处逃窜,他们偷窃、伤人,一切都是那么可憎。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只能在垃圾堆里度过一个个夜晚,他的面目变得更加扭曲。直到......”
“直到?”艾利科萨问道。
“直到那场瘟疫肆虐了无数的城镇......一切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中,他身边的人几乎都死了,就像那些被烧死的混血儿那般,在痛苦中不断挣扎,但无济于事。他遇到了一个人,那天他一如既往的从窗户里按照之前习惯的那样逃脱——他又偷了食物。但他必须这么做,但是他很快被发现了,在一个街角里。那是一个有名的骑士的侍从,对方很快让他无计可施。他本以为回想其他同胞那样在烈火中挣扎,但对方接纳了他,那位骑士认为他很有天赋,便把里萨送到了剑士学院。那个骑士为了保证里萨的合法权益,还特地让海威姆的一位祭祀打通了学院的关系。很多人都料想不到,里萨他有精灵的血统,他的成绩很优秀,在当年的那一批人里的前30之内。后来他发现了自己的特别能力——过人的听觉,他用他的双手赢得了属于自己的尊重。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接纳他的那位骑士也是一个混血儿。这样的经历让里萨他自己相信——唯有力量才是根本。他训练的时候比一般人还要努力,他必须得珍惜这个机会,他的新人生。但是他发现自己也错过了很多——他的情感十分欠缺,跟同年级的学生关系一直不好,作战时喜欢单打独斗。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成为一位高阶剑士,他自认为没有辜负那位骑士的期望,但其实对方并不这么想。对方只想要他好好地活着,简简单单的。他只想给里萨一个崭新的人生,让他从悲哀中走出来。尽管那位骑士的能力很渺小,不可能给每一个流落街头的悲剧之子带来光明,但他起码改变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命。里萨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是伏在那位混血骑士的棺材盖上,对方听不到他的痛苦,能看见的只有黑暗。里萨他也认为自己一直错的离谱,所以他开始寻找能够在记忆中所能碰及的东西——他来到了曾经黑暗的城镇,但那里什么也没留下。街头仍然是那些饥寒交迫的孩子,他想不明白自己的立场,自己曾拥有的最为珍贵的东西也能离他远去了,他不知道手中这把剑的含义。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哄一个孩子!他自己也曾像他们一样,而此时此刻,却无法帮助他们。他似乎只会战斗,日夜不停地......”
“呜......”艾利科萨哽咽了一声。
“在一个夏天,在开满了浪漫的月季的'瑙托司'河岸上,我遇到了他,那时他的眼神是那么无力,像一具尸体一样四处游荡,我跟他在这个酒馆聊了一个晚上的话,那是5年前了,那时这家酒馆还是我妈妈接管的。他并没有向我打开心扉。但是在我的央求下,他答应每个夏天——也就是月季花开满河道的时候他都会来到这个城市。其他的倒是挺糟糕,但他还是挺守时的,每次他都会在我这里喝很多莓酒呢!同时里萨他也是个很不懂情趣的人,许多话题我都跟那家伙聊过,但他就像是一块枯木那般。但是自从他加入了边卫队以来,情况好多了。嗯......他上次居然问我河岸上的那些月季叫什么名字?怎么种植?他还说过如果可以他有一天没有战斗能力的时候会跟我一起种很多。”
“那米歇尔小姐怎么回答?”
“我说啊,那些月季叫做'爱情魔术'......”
“噗,那么......里萨先生想对米歇尔小姐您求婚吗?”艾利科萨偷笑着问道。
“小孩子别想那么多,不过真要是那样就好了。我的夏天一定不会孤单的吧。”米歇尔带着憧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