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玉屠说,神仙如果到了魔界,身上的仙力会被压抑以至无法施展,聆芷觉着奇怪,怎的自己跑了这么许久,还是觉得浑身是劲儿,仙力奔涌呢?
她不懂如何驾驭仙力,使了全身力气跑出去,几步便将那一群人甩开老远,不过她自个也吃了这掌握不好的亏,这不,一个闪神,便整个人撞到了一颗粗壮的树上。聆芷吃痛,嘴角跟着一咧。不过也算庆幸,终于是停下来了。这时候撞的浑身疼痛,却也不敢出声,连忙弯了身子,张大眼睛四下查看,见没人追上,遂舒了口气。于是再不敢逗留,远望着前方似有洞穴,那洞穴前站着的却像是个好欺负的,于是连忙四下寻了一番,找着了个趁手的物件儿,便飞也似的快速奔了过去,只是这次她却不敢太过用力了。
耶成天已在紫云洞前驻足多时,望眼欲穿的待着那紫衣郎君归来,可那人却像是忘了自己还有家一般。这厢在心中嘟囔算计,却听得草丛之中似有活物攒动,于是伸长了脖子,欲一探究竟,却陡然窜出了个天仙般的妙人,耶成天大惊。却见那女子手持“凶器”,低声威胁道:“不要动!我没杀过人,你不要逼我。”
耶成天闻了那女子威胁之声,于是眯了眯眼睛,仔细看了看那女子手持之物,却真真不是个厉害的武器,于是几欲发笑,却堪堪忍住,顺着那女子道:“是,我不动,壮士饶命。”
女子听了这话,面露得意之色,又快速收敛,几步走到她身边,将那自认为厉害的“凶器”架在他脖子上,冷声问道:“你不要怕,我此番来这并不为了取人性命。我且问你,这几日魔界之中,是否来了位赤尾女鲛?”
耶成天这两日一直居于紫云洞中,对那南妤舞之事却是真真全然不知的,这时候他挑了挑浓眉,眨巴眨巴眼睛,诚恳道:“姑娘,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却是个从未说过谎的。我自年幼之时,便是这个脾性,那时候左邻右舍都夸我是个实诚的娃儿。记得有一次……”
“住嘴!”女子听他这番说话,讲起来实在没完,于是不耐烦大叫。又将那“凶器”挪近了几分,威胁道:“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耶成天诚恳点头。
那女子复又问道:“魔界这两日,可来过一尾赤尾女鲛?”
耶成天答:“这个我却真真是未曾听说。”
女子弄了一副自认为狠厉的表情,瞪着他的眼睛道:“我入世甚少,你不要骗我。”
耶成天继续陈情,“姑娘明鉴,我若对姑娘撒谎,便叫日后没个好下场。便叫我出了洞府便被个畜牲踩死。”
聆芷得了这话,才确实相信了,心中正思量着下一步该当如何,却听见后面隐约传来魔兵追赶之声,于是大惊,对着此时受她胁迫的男子威胁道:“管好你的嘴。”
谁知那男子倒也识趣,点了点头,继续用一种人畜无害的表情道:“是是是,姑娘厉害,我当然不敢出卖。姑娘快些离去,那魔兵恐要到了。”
聆芷听了这话,又匆忙回头确认追兵位置,不料却不知怎的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那刚刚紧紧握在手中,被汗浸湿了的厉害“凶器”也落在地上,却是个短小干巴的树枝桠子。
众魔兵追着可疑女子至紫云洞外,却见那一向不近女色的夺命使者耶成天大人怀中正抱着一位妙龄女子,抱得紧紧的,舍不得放开的样子。想着刚刚的事的确事关重大,于是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恭敬道:“大人!”
耶成天面色一凛,沉着声音,一副被人耽误了好事的厌恶表情冷冷问道:“怎么了?”
那为首说话的魔兵顿时没了底气,小声道:“禀大人,我等今日照例巡界。遇上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可疑女子,追到这里却不见那女子踪影了。”说罢用一双眼偷偷瞥那他怀中女子。
耶成天见他这番德行,怒道:“既不见了踪影便去找啊!来我这里做甚?这等小事,也要本大人亲自教你们如何做吗?”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寻。”魔兵们慌忙行礼,随即匆匆远离了那是非之地,每人心中皆是捏了一把冷汗,那位夺命使者,可是魔界有名的杀人不见血。
耶成天如愿赶走了那群魔兵,马上换了一副笑脸看向怀中之人。她紧闭双眸,长长的睫毛甚至被他的衣服戳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一张白皙无瑕的绝世面庞他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曾见过,可到底是在何时何处,他就是想不起来。
檀香洞,青羽已经准备好了剥皮之术可能用到的全部工具。这时候瞧着一脸平静,半点恐惧之态也未显出的圣姬南妤舞,心思微动,道:“殿下,这剥皮之痛实在非常人能受……”
南妤舞淡淡打断他的话,道:“青羽大人无需手下留情,你既已做过诸多试验,想来手法也必定熟练。今日这番,也只消当个试验便好了。如此,你也能以平常之心对待。也不必顾及着我是否疼痛,那些不必要的顾虑,反倒累赘。”
青羽心中震惊,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她竟还安慰他这个操刀之人。于是也不再多说废话,指了指屏风后早已准备好的木桶,安排道:“那一会儿,便请殿下移步到这软骨药水中泡上一泡。这药水既能叫殿下现了鲛人身子,亦有麻木身体镇痛之效。”青羽虽然这样说,可也只是乐观面子上的说法,他自己心中清楚,那药水的主要功效不过是将人身子麻木,好在动刀子剧痛之时没办法躲闪逃跑罢了。于是心中暗叹,旋即又道:“待殿下的鲛人皮剥下后,便是换皮的术法。因殿下身份尊贵,这所换之皮也需选上乘贵重又能与殿下皮相相合、身体相适的。本官这里收藏的皮相却是不少,只是这能为殿下换的皮真是寥寥,唯有那一张九尾白狐之皮可用了。”
南妤舞仔细听得他这一番话,心下了然,于是道:“那九尾白狐是上古祥兽,今次,却是我该感谢大人,既劳心劳力为我换皮,又将这珍贵的皮相赠予我了。”
青羽微微一笑,那九尾白狐之皮确是难得,只是这更为难得的,却是能成全了他亲手完成换皮之术的心愿。于是继续道:“这事倒好说,左右那白狐的皮相收着也是收着,自然不比在殿下身上,更能体现其价值。那如此,便请殿下移步吧。殿下放心,本官与紫霄大人自会合力,保殿下无虞。”
眼见南妤舞移步缓缓进了药桶,青羽又转而出了屏风,悄声对紫霄道:“这剥皮换皮,剧痛非常,你守在这里,待会儿若你见那殿下有一丝气绝迹象,便运用法术,吊着她一口气,千万不要叫她疼死过去。虽说现下她是这般,可她日后或许对君上有用。切记,千万不能叫她死了。”
紫霄点头,道:“我知道了。”他只简单答了这句,心中却是思量着青羽那句“或许对君上有用”究竟是何意。
青羽这厢嘱咐好了这事,又匆匆步至屏风之后,南妤舞已经泡在药水之中,现下全身麻木,动弹不得了。青羽虽说是个见识广的,却也是第一次看到那只在古籍之中读到过的鲛人,那一条血红鲛人尾,当真诱惑至极。他微微愣了愣神,又恭顺道:“殿下,得罪了。”随即走近了大木桶,伸手将未着寸缕的南妤舞抱出,轻轻平放在他精心准备的高床之上,这张床便是他做了许多试验的地方,高度经过他的精准测算,最为合适。
此时,他左手持着个圆头细棒,右手是个侧看刀刃薄如发的极为锋利的趁手小刀。这两件器具,都是他寻了多年,才在天山寻得的千年寒铁铸成,一直宝贝异常。而今日,又能对多年心愿做一番新的尝试,这真是一件人间乐事,他强抑制住心头的狂喜,向着台上之人的赤红鲛尾下了第一刀。
痛,纷至沓来。
南妤舞满头大汗,疼的几欲昏厥。却一直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音来。在她深陷昏迷,神志不清的时候,脑中浮现的是儿时的他,那时候他还是它,未成年亦没有性别,她问他成年想要做男做女,他却只含着笑,也不说话。可她心里知道啊,他身为继任的大长老只能是男,所以她才在自己终要幻身之日,选择了成为女鲛,一幕幕往事冲涌着脑海。一阵黑暗向她袭来,她身上的痛感仿佛也不那么强烈了,整个人坠入深渊一般……
紫霄原是候在屏风之外,这时突然感受到换皮之人的生命力似有枯竭之象,忙运了气透过屏风源源不断传给她,总算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微微睁了眼,神智虽未清醒,却依旧紧咬着牙,口中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哼。
青羽满头大汗,却也无暇顾及这些,全神贯注于手下的精细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