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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替身

近几个月以来,乔伊一直在拿骚和尼古拉斯南岛之间穿梭。她每星期五下午,结束了“生命隧道”的工作之后,便赶回拿骚轻松一下;到了星期一上午,她又回到尼古拉斯南岛,在那里公司为雇员建有宿舍楼。最近一个时期,加班明显增多了,在白天处理了两个合同之后,晚上还要增加一个。椐戈夫里透露,从下个月开始,每周的星期六也要加班,虽然公司方面付出了高额的加班费,但是,乔伊不喜欢这样的安排。现在看来,她可以不必再为此而烦心了。

七时三十分,“乔伊”手提衣箱和往常每个星期一一样在这个时间从公寓里走出来。她招手叫住一辆的士放好小箱子坐了进去,的士转眼间便消失在街道上。有关乔伊有个替身的秘密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

平常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情形,今天却落到了埃米莉的头上,她多少有些激动。这时,她从手袋里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乔伊”的脸又看了一遍,对于这副面容,她还不太习惯。她用手指轻轻地在“乔伊”的脸上按了一下,试试自己到底有什么感觉。她又对着镜子看了看那根蓝宝石项链,摸了摸手袋里的信号转发器,当她觉得一切正常时,才放心地收起了小镜子。

出租车来到了伯拉克斯通大街104号附近,埃米莉下了车。她站在路边上看着这座二十一层的大厦,想起了克拉克跟她讲的那段遭遇,不由得心里有点儿紧张。她默默地对自己说:“记住,你是乔伊·德林克小姐。”。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提着手提箱款款走进了贝特·道格拉斯公司的大门。

埃米莉的信号转发器已经开始工作了,远在警察总部的工作室里,克拉克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从图像的质量来看,那颗蓝宝石微型摄像机还是很不错的,只是由于埃米莉仍然在运动,所以信号不是很稳定。

“德林克小姐,德林克小姐。”

正当埃米莉朝着电梯间走去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人叫乔伊。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却不得不停下来处理这个她作为乔伊的第一件事情。

喊乔伊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按照克拉克的吩咐,埃米莉必须等着对方先开口。

“德林克小姐,没想道在这儿碰到你。”

“是啊,我也没想到。”埃米莉很快找出了一句没有风险的回话。这时,塞在埃米莉耳洞里的听筒响了,传来了乔伊的声音,她告诉埃米莉,这个女人是她过去的邻居,叫格雷塔·马特。

“你也是到这儿来找工作的吗?”格雷塔问。

“不,我已经在这儿工作了。”

“喔,那真不错,你还没有结婚吧?”

埃米莉微笑着说:“没有。”

“还是单身好,我可没你那么轻松,两个孩子,整天缠着你没完没了,你还得去工作,养家糊口。我家那个杀千刀的,几年前就跑了,说是去哥伦比亚做工,一去四、五年,连封信也没有,存心想躲开我们母子呗。这些男人都一样,没有一个好的,你可要小心一点儿。”

乔伊的这位朋友就是那种有一肚子鸡毛蒜皮的事,永远也唠叨不完的女人。有些人就是这样,她们总是说,男人没有一个好的。可是,她们还是要嫁给那些靠不住的家伙,相信他们的甜言蜜语,为他们生儿育女,为他们受苦。世上的女人离不开男人,这也难怪,夏娃不就是亚当身上的一根肋骨变的吗?她的话让埃米莉想起了克拉克,不过她觉得克拉克倒不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眼前的这个女人,埃米莉根本不认识,现在却不得不在这儿听她说一大堆废话,她感到很可笑。她赶紧找了个理由:“马特太太,我要迟到了,我们下次再聊好吗?”

“啊,好吧,回头见。”格雷塔说。

埃米莉告辞后便匆匆离开了。

到了二十层,埃米莉走出电梯,一拐弯便碰上了一名警卫。按照她从乔伊那儿得来的信息,这个警卫不是“米德”,便是“迈耶”。他们之间是熟人,不论交谈不交谈,埃米莉现在都必须微笑起来。这时乔伊传过来的声音说:“这是迈耶。”

这位迈耶,这时只是礼貌地与“乔伊”打了个招呼,并未产生语言交流的愿望,这使得埃米莉感到轻松了许多。她一直往前走,暗自警告自己不要走错了门。

当埃米莉走到第四间办公室时,看到这儿的门已经开了,她知道这就是谢尔曼办公的地方。她应该在这儿跟谢尔曼的秘书利德小姐打个照面,看看她是什么样,免得以后见了面也不认识。她停下了脚步一眼瞥去,总经理的套间半开着门,里面有人影在动,外间有位小姐正在整理文件。埃米莉想,她一定就是利德小姐。于是,她微笑着走过去,帮她把掉在地上的纸张捡起来。

“谢谢,早上好!”利德小姐打招呼说。

“早上好!”埃米莉说。

“乔伊,你今天真漂亮。”埃米莉脖子上的首饰很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

在警察总部的工作室里,利德小姐的一句话让真乔伊感到心里酸溜溜的。乔伊这时正坐在克拉克的旁边看着显示器里的利德,她正在说“乔伊”很漂亮。

“谢谢。”有人替乔伊答道。

利德小姐看着“乔伊”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说:“我从来没见你戴过这根项链。”

“这是我爷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你爷爷?他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糟糕!本以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不料却说漏了嘴,埃米莉的脸一下就红了。幸好有乔伊的那张脸皮在外面盖着,这才没有引起麻烦。她连忙支支吾吾地改口说:“我是想说……是我男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你也不说清楚,吓了我一跳,以为你爷爷从棺材里爬出来了,是戈夫里送的吗?”

“啊……是的。”埃米莉的心有些虚。

“你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利德小姐瞧着埃米莉问。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埃米莉这时又紧张起来,不过这次她没犯错误。她说:“是的,我感冒了。”。埃米莉从手袋里拿出一块纸巾,按住乔伊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继续让利德围绕着乔伊提问题,这太被动了。埃米莉想转换一个话题,她看见利德小姐手中有一大摞文件,于是问:“怎么这么多文件?”

“都是这两天谢尔曼总经理不在公司积累下来的。”

“谢尔曼博士不在公司?里面不是他吗?”埃米莉斜着眼睛瞅着总经理室的人问。

利德小姐压低了声音说:“那是替身,你好像是从外星来的。”

“喔!”埃米莉心里吃了一惊,没想到谢尔曼也有一个替身,该死的乔伊怎么没提起过。容不得埃米莉多想,只听见里间的门响了一下,谢尔曼的替身走了出来。他说:“你们刚才说,谁感冒了?”

“是我。”埃米莉答道。

“哈,嘿嘿,”谢尔曼的替身希奇古怪地笑着说,“没想到德林克小姐也感冒了,咱们真是同病相怜那!”

这时,埃米莉才看清楚了,这个吓了她一跳的替身也用一块纸巾,按着他自己的鼻子。

这位先生身穿白大褂,像一名从事医疗职业的学者。宽宽的额头告诉人们,他博学多才;不多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带一点儿起伏的波浪;一副做工考究的金丝边眼镜,恰倒好处地框住了他的眼睛;你还可以看到两片丰满的嘴唇若隐若现地藏在他的手指间,以及被暗红色条纹领带托着的宽下巴;总的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风度翩翩,看到了这位替身,就等于看到了谢尔曼。

“这……太凑巧了。”埃米莉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她掩饰内心慌乱的表情尽管不明显,但是足以让有心里活动经验的人发现倪端,这也难怪,埃米莉毕竟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探员。埃米莉对利德说:“你周围有这么多人生病,也许你该吃些药预防预防,我该走了,我可不想把感冒传染给你。”说完她转身朝室外走去。

“嘻嘻嘻。”这回是利德小姐笑起来,她感到谢尔曼的这个替身捂着鼻子的模样很滑稽。何必如此装腔作势呢?老板三天两头不在公司,她常常得面对这个傻样,她忍不住笑地转过身来。

埃米莉不知利德为什么笑得这么厉害,她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尴尬地朝利德笑了笑,而后就出去了。

利德小姐继续整理着办公室,她对“乔伊”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是,谢尔曼的替身却看着“乔伊”的背影若有所思。也许是同类的缘故,互相之间十分敏感,他似乎已经嗅出了一点儿特别的味道。

有必要如此使用替身吗?谢尔曼有自己的理由。首先,他希望自己手下的人做事都兢兢业业,为了给他们增加一点儿心理压力,他需要每天都坐镇总部;其次,他不希望太多的人了解自己的行踪。最初,这样做的效果还不错,但是到了后来,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这会儿,戈夫里·巴克过来了,利德小姐叫住了他。

“那根蓝宝石项链的确很不错,”利德说,“你是从哪一家珠宝店里买来的?”

“什么蓝宝石项链?”戈夫里被问得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送给乔伊的那根,现在正戴在她的脖子上。”

“瞎扯些什么,我从来没送过什么项链给乔伊。”

“是吗?”利德感到很奇怪,“不过,如果你没送的话,那一定是另有其人了,告诉你,乔伊的男朋友送了一根蓝宝石项链给她。”

“胡说八道。”戈夫里大声地说。

“不信你自己去看吧!”利德小姐认真地说。

戈夫里用怀疑地眼光盯着利德小姐,然后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正当利德小姐和戈夫里说话的时候,埃米莉走进了乔伊在总部的办公室。对于刚才的一些差错,她感到很烦恼,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引起了他人的注意,现在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

昨天晚上的时间很紧,克拉克又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和埃米莉讨论如何应付各种意外,以及万一有人盘问时应该怎么应对上,对于其他的小问题反倒没有注意。刚才的那段时间,埃米莉在精神上有些松懈,对于利德小姐的闲聊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由于,她是第一次扮演这种角色,不但表现得不老练,而且常常混淆了乔伊和埃米莉这两种角色的不同;在别人提问题时,她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并且在这个问题上一错再错。至于,埃米莉的错误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乔伊的这间办公室很宽敞。办公桌一旁的外墙,整个就是一面巨大的窗户。透过玻璃,一幅都市的俯瞰图呈现在眼前,小汽车像一个个火柴盒,慢慢地爬行在一条条仿佛是沟壑的街道上。飞鸟成群结队不时从脚下掠过。远处的大海,如同一面平放的镜子,将太阳赋予它的光亮反射回空中。埃米莉没有时间欣赏眼前的都市美景,她拿好行李朝楼顶的直升机坪走去。她将和戈夫里、托比等人前往尼古拉斯南岛的“生命隧道”,开始连续一星期的工作。

在这段时间里,远在拿骚警察总部的工作室里,克拉克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彩色显示器。乔伊坐在一旁不住地抱怨着:“都是你出的鬼主意,这事叫我怎么跟戈夫里解释?”而克拉克却指责乔伊提供的情况不全面:“谢尔曼有替身的重要情况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也弄不清楚,再说你们也没问。”乔伊争辩道。

“好在埃米莉还算沉着,不然就糟糕了;告诉我,谢尔曼的替身是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过从身材上来看也许是他的保镖盖伦。

“但愿这个盖伦什么也没发现。”

克拉克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在没有时间进行周密研判的情况下,埃米莉至少犯了三个错误。第一,她不该说那根项链是“我爷爷送的。”因为乔伊的父母早就离开了人世,她的爷爷更是连面都没见过,她一直和她的哥哥在一起,这个情况很多人都知道。这是一大错误。第二,她也不该说那根项链是“男朋友送的。”因为乔伊附近的人都知道,戈夫里·巴克与她过从甚密,一般人都知道乔伊的男朋友就是戈夫里,然而,戈夫里并没有送过什么项链,这已经使他产生了错觉。对于项链,如果埃米莉说,是她哥哥以前送的,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第三埃米莉不该叫利德小姐吃预防药,因为谢尔曼替身的感冒是假的,每当他顶替的时候,总是用患感冒来掩盖他与谢尔曼真人在说话声音上的不同,这一点乔伊应该知道。怪不得当埃米莉叫利德吃药时,她笑个不停。在这三个错误中,前面的两个,克拉克也有很大的责任。在决定使用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如何向人解释它们是从哪儿来的,恰恰就是这些简单的枝节,大家都忽视了。

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做到没有一点儿漏洞,需要努力的是,把这种漏洞尽可能地掩盖起来。埃米莉既然是假乔伊,那么被人识破只是早晚的事,更何况她已经露出了马脚。然而,只要在“啄木鸟计划”结束之前,埃米莉能躲过种种猜疑,那么,克拉克就算是成功的。现在,埃米莉必须去迎接戈夫里的挑战。

当“乔伊”登上直升飞机以后,戈夫里·巴克也钻进了机舱。他一眼就瞧见了埃米莉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心里顿时堵上了一块大石头。就在昨天,他们曾在一起共进晚餐,而后,又度过了一段缠绵难忘的时光;有关项链的事从来就没听她提起过,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然而十几个小时以后,眼前的这位乔伊与昨天的她判若两人。

巴克先生是位君子,他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想在这种场合来处理棘手的难题。他们两人见面时只是简单地互相问候了一下,显得场面很冷淡。这使得其他的同事们感到很吃惊,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有麻烦了!

飞机带着猜疑和不安离开了贝特·道格拉斯公司总部。

上班以后,到里约热内卢开会回来的谢尔曼出现在他办公室里的专用电梯门口,办公室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利德小姐马上重新为总经理准备了一份咖啡。

谢尔曼问道:“盖伦,这两天有什么情况吗?”

脱掉假面具的盖伦已经显出了原形,他说:“报告总经理,这两天情况正常,不过……”盖伦有些迟疑。

“不过怎样?”

“不过我觉得有一点儿怪。”他等利德小姐走出里间后轻轻地说,“我觉得乔伊有些怪异。”

“乔伊?她和戈夫里闹别扭了吗?”

“没有。”

“既然没有,那又会有什么问题呢?……盖伦,别老是打光棍,回去找个女人研究研究,就不会总是大惊小怪的了。”谢尔曼呷了一小口咖啡,他告诉盖伦,明天他还要出差。

盖伦说:“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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