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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侯府庶子

“妈妈不能再陪你了,天行……”

“你一定要逃出去,你一定要逃离这里,你要自由……”

“母亲你不要死,母亲!求你不要丢下我!母亲……”

“母亲!”方天行再次从梦中惊醒,他呆滞地看着院落中熟悉的环境,意识渐渐从那个已经缠绕了他三年的梦中回到现实世界,他长吐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少爷,又梦到夫人了?”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女递给方天行一杯清水,担忧地问道。

方天行点点头,接过清水,仰头喝下,冰凉的清水将最后一丝残梦清除。

青衣少女坐在方天行身边,接过空了的水杯放在一边,双手支着下巴,叹息道:“夫人去世也已经有三年了。”

“是三年零五个月。”方天行平静地看着眼前院落中的景色,以没有丝毫感情的语气说道:“那天刚好是我的生日。”

青衣少女小心地看了方天行一眼,眼中有着担忧,她知道,方天行表面越是平静,就越代表他内心的风暴有多剧烈,就如同平静的大海下潜藏的汹涌暗流。

方天行眼神迷蒙,仿佛在遥望着远山,他永远都忘不了他母亲死去那天的场景,原本年纪并不算大的母亲却已经形容枯槁,躺在床上,虚弱得连正常的进食都无比困难了,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着方天行的手,让他一定要离开。

他的母亲是病死的,病根是在生他的时候就留下了,因为过度劳累和受了风寒,他小的时候一直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做那么多的苦活,不明白她的身体为什么总是在生病,他的父亲是大周朝的第三位神侯,是当今朝堂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柱石重臣,虽然他母亲只是他父亲的一个小妾,他只是一个庶子,但是也不应该像一般的下人那样亲自干活才对,更何况她母亲所干的活往往比普通的下人还要重!

但是如今,他早已明白为何会如此。

他的母亲是曾经的超级大宗养生宗的最后一位圣女,十七年前,先帝驾崩,太子也离奇暴死,朝野陷入混乱,八位皇子为了皇位争斗不休。

八位皇子中最被看好的是四皇子,四皇子无论文武都极为出众,支持者也众多,多数世家都是其助力,方天行母亲所在的养生宗更是其最主要的支持力量,朝堂内外,江湖之中都认为四皇子将会击败众皇子,顺利继位,但也就在此时,一直不在众人视野中,不在诸多大臣考虑范围之内的八皇子横空出世,以雷霆之势击溃四皇子的众多支持者,更是斩杀养生宗宗主于京都外的护城河上,力压众皇子登上人皇大位,立号元武。

新皇登基,第一件事便处死了四皇子,然后将四皇子的主要支持者养生宗灭门,而主持这件事的就是方天行的父亲方洪!

方洪在八皇子微末之时便跟随其身边,八皇子成为人皇之后更是封其为大周立朝以来的第三位神侯,委以重任。

方洪亲率大军剿灭养生宗,但养生宗毕竟是超级大宗,底蕴深厚,虽然宗主死了,但仍有连朝廷都想象不到的后手,虽然宗门被破,但还是保住了一些天才后辈,带着养生宗最重要的秘法神功潜伏了起来,方天行的母亲秋华是养生宗的最后一位圣女,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无法逃脱,但人皇为了得到那些被带走的养生宗秘法,也没有下令杀死秋华,只是废去了她的修为,让方洪收其为小妾,留作诱饵以引诱逃脱了追杀的养生宗残余。

秋华为了能够找机会复仇,答应成为方洪的小妾,但也因此,她和方天行的命运也就注定了,方天行虽然是方洪的血脉,却也改变不了他们母子只是引诱养生宗残余的工具的事实,在方府,无论是方洪的正妻嫡子,还是普通的下人,对他们母子二人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唯一的例外只有此时方天行身旁的这个与她一同长大的小侍女萍儿。

方天行想起小时的种种,脸色渐渐变得铁青起来,紧紧地抓着手边的太刀,太刀长度普通,材质普通,就连黑色的刀鞘也只是由很普通的皮革制成的,这是一把在任何一家铁匠店的任何一名铁匠都能够随意打造得出来的普通太刀,但是对于方天行来说,这把太刀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这是他十岁生日那天,他母亲送给他的礼物。

十岁生日,对于周人来说是很特别的一天,因为几乎所有的孩子从这一天就要开始修习武道了,对于方天行来说,这也同样是改变他命运的一天,他想要改变他和母亲的处境,最好的办法就是展现出绝佳的修行天赋,而对于这一点他很有自信,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到底是方洪的血脉,方洪是当今天下有数的强者,而他的母亲秋华虽然修为被废,但曾为养生宗的圣女,实力自然也不弱,继承了两大强者血脉的方天行在修行一途上的天赋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十岁生日那天,他接受朝廷的统一测试,无论是根骨还是资质悟性都是绝佳,但最终他还是没能踏上修行一途,因为他欠缺了最重要的东西,对于修行者来说,比悟性天资都还要重要的就是丹田,这是修行的根基,而方天行的丹田却是损坏的,如果说丹田是一间房子的话,那方天行的‘房子’已经坍塌了。

方天行已经记不起那一天他是怎么从测试的地方回到方府的了,他只记得当他走进这座他和母亲居住的偏僻院落时,母亲仿佛早已知道结果了一般在院子中等他,并把这把太刀送给了他,他知道母亲一定知道真相,因此他直接问道:“母亲,那个毁了我的丹田的人是谁?是不是方洪?”

负责测试的朝廷官员告诉了他,他的丹田并不是先天便有问题,而是后天被人强力毁去的,而且还是在他刚出生不久!

他在方府出生,能够接近他的人少之又少,几乎都是方府的人,而会做这种事的,他想来想去也只有方洪,他知道自己太天真了,他和秋华说到底都只是引诱养生宗残余的工具,方洪不可能让一个工具得到力量,脱离掌控。

他的母亲神色灰暗,没有回答他,只是把太刀交给了他,方天行明白母亲的意思,天下之大,奇人辈出,并不只有一种修行之法,如今的主流是天地流,修行者在达到血肉境巅峰后,通过丹田将体内旺盛的精血转化为真气,再进而沟通天地达到修行的更高层次。

天地流的历史最为悠久,功法更为多样,体系也最为完善,因此大多数的武者修行的都是天地流,但是也有一些奇人异士另辟蹊径,开创出了别的修行法门,不过这些法门多数都因为不够完善,难成气候,其中只有一种例外,这种修行方法被称为全身流。

天地流顾名思义是要与天地沟通,而全身流则是反其道而行,注重修行者的肉身,因此在达到血肉境巅峰之后,全身流的修行者不会将精血转化成真气,而是会继续锻炼使其脱胎换骨,产生更强大的身体力量。

全身流诞生于中古时期,由瀛族的一位天才首创,然后在他的一位后辈手上发展完善,达到鼎盛,而瀛族也因为全身流成为中古末期的一大强族,不过瀛族在达到鼎盛后不久却又突然举族消失了,成了一个千古谜题。

随着瀛族的消失,全身流也迅速衰落,虽然还有一些瀛族人散落在天下各地,但是他们也已经失去了全身流的具体功法,只剩下了一些粗略的法门,难成气候。

方天行知道,母亲送给他太刀是想让他试一试全身流的道路,因为修行全身流并不需要丹田,而太刀,则是修习全身流的瀛族人的必修武器!

方天行接过了太刀,开始尝试全身流,他也知道全身流如今早已没落,连具体的功法都难以找到,但是他不能放弃,因为这是他和母亲唯一的希望了。

他确实是天才,从十岁开始正式修习武道,两年的时间便达到了血肉境的巅峰,但是接下来他便不出意外地停滞不前了,因为他并没有全身流的功法。

他很苦恼,可是没有多久,让他更难以接受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母亲病情突然加重,身体本就虚弱的秋华彻底瘫痪在了床上,然后没多久便去世了,在他十二岁生日那天。

方天行一手抓着母亲留给她的太刀,另一手缓缓抚摸着刀柄上的绳结,绳结的质量与这把太刀本身一样普通,绑法也不讲究,因为多年的使用也早已出现了多处破损。

方天行手握着刀柄,手指很自然地弯曲着,仿佛与整把刀都合为了一体,秋华去世后的这三年多来,他一天也没有停止过修行,如今他对这把太刀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母亲,一定是你在天有灵。”方天行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刀,暗自呢喃着。

三年多前,在他母亲去世后不久,无比绝望几乎万念俱灰的他迎来了一丝转机!

“三年多的修行,我终于在今天有了大突破,而且,母亲,快了,还有几个月便是我十六岁成年的日子,按照大周的礼法,世家子弟在成年之后都要外出游学历练,虽然方家的人不承认我的身份,但我始终是方洪的亲子,他们无法再阻止我离开,我会去瀛族人的聚居地,寻找更完整的全身流功法!”

方天行的眼睛渐渐放出光芒,神情变得坚定起来,坐在一旁的青衣侍女萍儿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们此时正坐在院子中的一块平滑低矮的大石上,这块石头是平常方天行修炼过后用来暂时休息用的,换做平时,这个时间方天行也依然在修炼,只有今天,或许是因为终于取得了突破,神经放松,方天行三年多以来积攒的压力与辛苦通通爆发了出来,让他在大石上睡着了,直到再次因梦而醒。

“太好了,少爷已经有多少年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侍女萍儿坐在方天行身旁,内心欣喜,她看着院中的一棵大树,大树粗壮的树干上密布着数不清的刀痕,这些刀痕有的浅显凌乱,只是堪堪削去表面的一层浅浅的树皮,有的却是刚劲有力,留下深邃的黑色细缝,但是所有的刀痕都比不上痕迹最新的一道,那是方天行今天刚刚留下的,在无数的刀痕中,萍儿一下子便被这道刀痕吸引住了,因为它太与众不同,萍儿注视着这道刀痕,眼睛甚至产生了丝丝刺痛感。

“这就是少爷突破的那一刀!”

萍儿惊喜不已,而方天行也是这三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而就在此时,院子的大门突然“嘭”地一声被人狠狠地踹开,一声张狂又暴怒的喝声响彻整个院落。

“方天行,你个畜生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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