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凌时常梦见宋熠。
宋熠有力的右手拖着她奋力往前跑,冰冷的雨滴打在她的头发上、脸颊上,跳进她的衣领里,冻得她瑟瑟发抖,眼前的视野被雨线刷得一片模糊,可是看着宋熠高大的背影,她心里似乎被盖上了一层蜜,甜得溢到了两边上翘的嘴角上。
他们就这样跑啊跑啊,虽然宋熠不曾回头看她,她却仿佛看到他一贯的似笑非笑的脸,掌心里传递来的温度和力量已经足够让她这个连八百米长跑考试都不及格的人,愿意如此这般跑到地老天荒……
蜂蜜越沉积越多,抿着笑的双唇逐渐分离,最终苹果肌被大笑送上了最高峰。幸福的放肆。
“哈!哈!哈!”一个一个响亮的音节从她嘴里慢放般地发出,她低头看,双脚踩在地上溅起五彩的水珠,水珠跳起拍在她的脸上,糊上她的眼睛,她抬起右手闭眼擦拭,抹去了缠人的雨珠,睫毛颤抖着往上站起,眼前却已没有了宋熠。左手掌心里,温热散去,雨水侵占进来。
似乎是意料之中,即使在梦里,梅子凌也只有落寞的一笑,一个人在雨中继续走着那条永远走不完的路。
你……终究是不会属于我的……
在梦里她一边走一边呐呐自语这句话。
醒来,她听到自己口腔里传出这句话。
那是梦吗?是假的吗?那不是梦吗?是真的吗?如果是假的,又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呢?
每次做这个梦,脑海里的小人都在互斗,叽叽喳喳吵得头疼。缓慢睁开双眼,它们才像被太阳照射的冰块,慢慢消融而去,只留下一堆积水。
睁眼所见就是空荡荡的房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喜欢家徒四壁的感觉,只留下一个小书桌和一个古木色的五斗柜,除了冬天的外套,所有的衣服都可以装进五斗柜里。外套统共5件,冬天的时候就挂在客厅的晾衣架上,等天气暖和了穿不上了,她就寄存在毛毛家里。
毛毛没少数落她,像她妈妈一样叨叨叨,什么大好青春年华不好好打扮留着老的时候对着华服空落泪吗?什么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穿这么朴素男人的眼睛都接收不到你存在的信号啦……
梅子凌也只是笑笑,一边左耳进右耳出,一边拔掉卫衣上起的小球球。
他看不见,打扮得再好看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像一个演员没有了观众,都不会有表演的欲望,大多都会葛优瘫着罢。
她所有的青春,所有的张狂,在他走掉的那天,跟着他一起消失了。
黑、白、灰,是她现在着装的主色调。不张扬、不喧闹,安静地守护着她的身体、她的心灵。
即使她现在被调到注重外表的公关部门,她也一样打扮得寡淡如水,一头乌黑的半长黑发,没有追随任何潮流去烫发或者染发,全身上下除了左手手腕戴着一支小巧复古的女表,没有任何的首饰。
用毛毛的话来说,就是“梅子凌,你还能看着再穷点吗”。
所幸的是梅子凌长得眉清目秀,身材高挑,不然这样的所谓基本款穿搭,分分钟要把她埋在人群里一生一世找不着。
梅子凌今天搭了个白色OP连衣裙,外加一件黑色的短款西装,一如既往的简约,对着镜子稍微描了下眉毛,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才穿上小高跟皮鞋出门。
地铁站里的人表情都很严肃,甚至木然,偶有人躲在楼梯边上偷抹眼泪,或着毫不掩饰地站在人群里任由泪水流下来。大家明白难过的人的心情,但是却爱莫能助。此时,梅子凌就站在一个哭得眼睛都红肿的女孩子旁边。和你静静地站在一起,用我的呼吸韵律来安慰你,或许是我唯一能做的吧。梅子凌在心里默默想。
悲伤的人那么多,悲伤的理由那么多。没关系啊,最终都会归为平静。
可是梅子凌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平静,起码想起他,没有泪水,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堵住,坠坠的,最后化为一口长长的叹气。
那应该说是什么呢?也许一种尚未释怀的情绪?虽然他不在,可是她仍然觉得有一根线在牵着她,她走不远,她被困在他的世界里,自娱自乐。
……
到站了,她一路小跑,出了站仰头看见蓝蓝的天空大朵的白云,心情顿时变得无比畅快,连带着脸蛋都明亮起来。
哼着小曲向右边拐去,直奔“GD肠粉”小店,店老板阿昌哥看到她就问:“还是一根豆角,一根玉米矛?”梅子凌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梅子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在等餐的时候,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虽然只是早上八点多,但是大家都已经开始为生活忙碌了。梅子凌想,看什么心灵鸡汤,看什么励志书籍呢,走出家门到街上看一看瞧一瞧,每个人为生存都这样辛苦,你还会只想着打游戏只想着睡懒觉么?
转念又一想到毛毛,这个富二代、白富美,此刻应该正躺在她几万平米的床上呼呼大睡呢吧。投胎真是个技术活,这话说得太对太对了,像梅子凌这样的平民出生,连随便辞职都不敢,不然就得把自己的脸糊黑,到街头上用粉笔在地上写几个字“求两块钱车费回家”,讨几个饭钱吃饭。
可是像她这样平凡的穷人家庭出生的孩子,又怎么会有胆量喜欢宋熠这样的人呢?
有的人天生就是颗没有任何亮度的黑炭,没人会注意到他,就比如梅子凌。有的人天生是个发光体,即使和太阳同时出现,也会比太阳更耀眼,比如宋熠。
也许是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宋熠的光芒照进了她的心里,给了她强大的能量。
敢喜欢宋熠,会不会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牛的一件事呢?
阿昌哥把肠粉端上来,梅子凌道了声谢。
(书名写错了,应该为不能相见,那就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