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斋倒也是硬汉,虽是狼狈却无半分畏惧。对何和礼的话全然不放在心上,继续咧嘴骂道,“不过也算你运气好……不然如今你还在我二弟门下做女婿……”
努尔哈赤捻着怒气居高临下的瞧着布斋,周身戾气尽显,“布斋!你当真本都督不敢杀你?!”
“死又何妨?!我叶赫大好男儿岂是你杀的尽的!”
话未落,只见眼前黑影略过。还未布斋反应过来,一道光亮带着杀气直直刺过来。
“啊!——”
惨叫过后,布斋捂着肩膀已然跪倒在地。待一旁的纳林布禄回过神来,面色聚变,颤颤巍巍的去扶他,不多会儿,便已是老泪长横。
努尔哈赤面色依然沉寂,只是眉眼微眯半分,他缓缓扯过马朝着身后二人不紧不慢说道。
“纳林布禄,管好你大哥。若是他再敢犯我建州,本都督可不会单单卸了肩胛这般简单。若他再滋生事端,他日我定统万千将士踏了叶赫那块残喘之地。”
不过是几句话,却有着俯瞰众生的霸气,仿佛众生生死不过在他唇语只间。让人忍不住打颤,未敢有半分质疑。
纳林布禄虽是恼怒,却不好发作。只能红着眼抱着布斋不置一语。
视线扫过众将,努尔哈赤收了收周身戾气,他扯过马,薄唇轻启道“撤!”随即夹着马肚离开。
而身后舒尔哈齐面色阴霾的盯着地上的布斋,见其面色惨白,但终究不会丢了性命。若是放回叶赫,定会对建州再次举兵。此乃大祸……
想到此,他朝着一旁的额亦都使了个眼色。额其多征战多年,自是知道其中厉害。仅犹豫片刻,便拔出佩刀朝着奄奄一息的布斋心窝儿处用力捅去。
“不要!……”
一声凄厉的尖叫豁然传来。倒不是那纳林布禄的。而是不远处的慌忙赶来的孟古所发出的。她捂着胸口踉踉跄跄跑了没几步,便已是虚弱的倒在地上,含着眼泪晕了过去。
努尔哈赤面目一凛,见额亦都挥刀朝着呆滞的纳林布禄砍去。他瞬时翻下马,徒手将额亦都挥出的刀握住。
瞬时,血色染红了刀面。努尔哈赤大手一挥,刀面转了几番竟被生生甩到一旁。
“额亦都!你好大的胆子!”
额亦都鼻翼微颤,随即抱拳恭敬的跪到地上,“都督,布斋犯我建州在先,辱我尊将在后。若是不杀,难以服众……”
努尔哈赤脸色愈加难看,低声呵斥道,“来人,拉下去给我打……”
一旁,见地上的人已是没了气息。纳林布禄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指着努尔哈赤乱颤了好一会儿,方才运足了气道。咬牙切齿泣血吼道:“努尔哈赤,你杀了我大哥。此仇此恨,我们叶赫势必会讨回来,让你不得好死……”
——
军账内,萧蔷脸色苍白,她已经足足做了好几个时辰了。外面早已是没了声音,可是却始终不见努尔哈赤回来。不免隐隐有些担心。腰上的伤也是越发的疼的厉害,她趁着竹榻咬牙坐着。
只听一连串脚步声徐徐走来,还没待萧蔷惊呼出声,头上的喜帕便被人一把掀开。入眼的是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估摸着十五六岁的模样。瞧见萧蔷,他眼里忽闪的厉害。
紧张的扭过萧蔷的下颚,左右打量一番,方才吱吱称叹:“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当真让我给找着了。”
萧蔷愣了片刻,不由摸了把脸皮:这张脸纯粹是棵桃花树,只要扯着枝头摇一摇,便是落不尽的桃花。见他伸手便要来拉自己,却是毫无恶意。萧蔷却是撅着屁股不肯动。
男子大感头疼,他从怀里唰唰唰的掏出堆珠子塞进萧蔷怀里,一脸痛心疾首道“就怎么多了,方才打仗,败了我不少。”
他本不会这些个舞刀弄剑的把戏,可是硬被布斋那个老东西拖了过来。说什么过来寻东哥,结果真到这了,他却是潇洒的挥着刀子。而自己却是哗哗啦啦的撒着珠子。不过万幸的是,好歹捡回了这条命。
男子捶胸顿足一番后,方才一脸安慰的抚了抚萧蔷细嫩的小手:“姑奶奶,现在先逃要紧,回头再给你补上如何……”
忍痛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萧蔷方才惊呼道:“你是布占泰?!”
只见布占泰眼里的光亮闪的越发的紧了。本想给东哥来个熊抱,却不料胳膊还未伸出,便被一只莫名飞来的猪蹄踹到了地上。他痛的呲牙咧嘴,却并未动怒,反而是揉着屁股巴巴的将萧蔷瞧着。
入账的是褚英。怒目圆睁,死命瞪着地上的布占泰,偶尔扫过来的视线也是愤愤的,带着些怒意。
这两年,褚英越发的嚣张跋扈,即便是两人偶尔碰见,他也只是从鼻孔里嗯哼一声甩着衣袖离开。
兀颜告诉她说:“大阿哥和格格素来亲近,不过是放不下,方才和格格置着气呢。”她也只是浅浅一笑,全当褚英不过是孩子心性。
账布一掀,紧接着努尔哈赤带风走了进来。萧蔷掺着冷汗踉呛的迎了两步,“如何?!”
努尔哈赤绷着脸,踌躇好一会儿才道:“死了……”
萧蔷只觉地天旋地转,腰间的疼痛来的愈发的沉痛。眼前一黑,便没了自觉……
耳边隐隐传来努尔哈赤的低吼声,以及嘈嘈杂杂细碎的脚步声……没完没了……隐约中,她仿佛觉得一双眸子温润的瞧了她许久,浅笑的说着什么,模模糊糊中只听见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