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锦天资愚笨,出庵后仅只在容世子府内受过几日教,日后恐怕还要劳杜国师费心了。”李若锦低眉垂脸,心中却闪过千万般念头。就在刚刚,她还携着满腔热血进了这个诸天阁,恨不得一见到杜子冉就跟他摊牌,可真进来后,那些流淌在体内的热血却都鬼使神差地凝住了,连带着她的思绪都冷静了下来。是啊,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还不能轻举妄动,就算杜子冉真会灵术,也未必能把她送回去,毕竟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猜测而已。
“皇上有旨,老夫定当竭尽全力。”杜子冉用凹陷的眼睛上下打量了着李若锦,“若锦小姐虽然命格不详,却是难得的慧材,不必妄自菲薄。”
李若锦被他浑浊深陷的眼看得浑身不舒服,眉头微皱,却还是礼貌地笑了笑,心中却是有些发毛,不知为何,她总感觉面前这个满脸褶皱的瘦削国师身上有一种不对劲的气息,不像是修行多年的人该有的。
“咳…咳…”二人谈话间,传来一旁落花笙轻微的咳嗽声,似乎是想起了这个被晾在一旁的徒儿,杜子冉瞥了他一眼,连忙补充道:
“哦,对了,这是老夫最出色的徒弟,也是大国师府的管家,想必若锦小姐已经认识过了。最近朝内上下事情多,老夫既要替皇上炼丹药又要时刻注意着国运的走向,未来恐怕还得由花笙来为若锦小姐上课,不过若锦小姐不必担心,别看花笙年纪小小,能力却是出众,由他来代替老夫也是一样的。”
哈?李若锦抬起头看向杜子冉,这老头竟然让一个小孩来教她,这样一来她本打算一步步了解这个国师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
“花笙,未来几日若锦小姐的课业就先交由你了,你可不要辜负为师所望啊。”没等李若锦回答,杜子冉就已经转过头对花生吩咐起来。
“是,徒儿定当竭尽所能!”花生低头应声,又转过头来看向李若锦,“李小姐,望日后互相指教。”
李若锦内心忍不住翻白眼,互相指教?指教什么?搭积木吗?
见她不回应,气氛顿时有些难堪,还是花笙先开口了,
“李小姐,小仆知道昨日您于我有所误会,不过却与此事无关,还望小姐慎重考虑。”
“哦?误会?若锦小姐,可是昨日花笙得罪你了?若是为此,老夫定会惩罚他,不过正如花笙所言,一事归一事,若锦小姐可别因此而误了课业之事。”杜子冉道。
李若锦扫过落花笙那张平淡的脸,又扫过杜子冉那张褶皱凹瘦的脸,尽管内心有翻江倒海的理由,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默了半晌,她才道:
“杜国师误会了,若锦岂是那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只不过是若锦见识短浅,在这之前未有见如落总管这般少年奇才之人,方才有些愣神罢了。”话虽好听,李若锦却是尽力将对落花笙的质疑之意表达了出来。
杜子冉看了落花笙一眼,只见那少年先于他道:
“小仆年幼,能力自然不及师父,李小姐由此顾虑也是应该。不如这样可好,李小姐可由小仆先试教几日,若李小姐觉得小仆不能胜任,再由师父做其他安排可好?”
“嗯,老夫觉得花笙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知若锦小姐意下如何?”杜子冉在一旁附和道,眼神却依旧在李若锦身上打转,不肯移去。
李若锦又被他看得不舒服起来,想侧过身子,却发现这是大堂,避无可避,她考虑了下落花笙的提议,想着眼下似乎也只能先答应了,不然就是拂了杜子冉面子,以后有求于他怕是难了,她清了清嗓子,
“若锦也觉得落总管这个提议不错,既然国师大人也无异议,那便如此吧。”
“好!”杜子冉笑了笑,深凹的眼睛却又在李若锦身上游走,他用手捋了捋胡子,“既然如此,那明日就由花笙代教吧。”
言下之意,就是今日还是杜子冉给她上课咯,那她也许今日就能窥见些什么,李若锦暗喜,默默地点了点头。
“师父,您昨日外出劳累了一天,听闻师弟们说您今日早上才刚回来,徒儿见您气色不好,私以为不如今日就由徒儿来代教吧,师父您也该早些休息。”落花笙突然开口道。
李若锦目光锋利地扫了他一眼,恨不得将他的嘴巴捂起来,这人昨天也坏她好事不让她有机会靠近圣湖,今日又要破坏她套消息的机会,实在是讨厌。
“这点劳累为师岂会放在眼里,第一天还是该老夫来教。”明是拒绝,杜子冉语气中却是半点儿也不见严厉,而那一双凹陷得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却还一瞬不瞬地落在李若锦身上,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李若锦眼皮一跳,觉得眼前这老头有些邪门,竟萌生出一种转身就要走的冲动来,她从小就是个直觉很准的人,如今哪怕是换了世界换了身体,她也依旧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而从刚才到现在,她的直觉一直在告诉她不要和这个杜子冉接近,终于按捺不住这种感觉,她脱口道:
“若锦也觉得落管家说得有理,国师为国家操劳,确实该注意身体。”
但杜子冉似乎犹不动摇,用有些尖细的声音道:“便是如此,老夫也不好怠慢了小姐啊。”
李若锦被他看得低下头去,只听花笙道:
“师父,徒儿突然想起昨日宫里的苏公公来取丹药时,丹房内已无丹药……”
“什么?我走之前不还准备好了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没了!”不等花笙说完,杜子冉就发出了愕然的惊呼,许久,他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压抑了情绪,朝李若锦道:
“若锦小姐,看来老夫今日是真的无法授课了,就由花笙代我吧。”
“丹药缺失是大事,若锦这儿不妨事,杜国师还是赶快去丹房看看吧。”李若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落花笙,对杜子冉淡淡回复道。
“那好,花笙,若锦小姐就交给你了!”杜子冉最后看了一眼落花笙,就大步朝一个廊道走去了,他虽瘦,走起路来却是虎虎生风,如踩了云般消失不见了。
等他走干净后,李若锦才开口问: “落总管这是何意?”
“小仆不知李小姐所言何事?”花笙看向李若锦,面色疑惑。
“你少装傻,我问的是你刚刚为何阻止你师父给我授课?或者是说你为何三番两次都阻碍我的事?先是阻止我住清影楼,现在又阻着你师父教我,若锦实在不懂落总管这是何意?”李若锦开门见山道。
“李小姐真是冤枉小仆了,这些不过是巧合而已,小仆与李小姐无仇无恨,诚不敢与小姐为敌。”落花笙也不怒,一字一句耐心地回答道。
然而他这种谦和平静的态度反而更加助长了李若锦疑心,从杜子冉用那种不舒服的眼神盯着她时,她就觉得这或许是杜子冉故意安排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达成一个不为她所知的目的,便忍不住讥诮道:
“哼,巧合?落总管倒是推的利落,不过就算你不肯说实话我也有的是办法,你不是要教我吗?那就先给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是!不知李小姐想看什么?”
这人口气倒是大,说得好似他什么都会似的,李若锦想了一会儿,开口道:
“你既是国师的高徒,想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难不倒你,你可会武功?”
落花笙似是没想到李若锦要看这个,顿了一下才道:
“花笙不才,师父并未传授武功,令李小姐失望了。”
李若锦倒并不失望,她本也就不觉得这个花笙会武功,只是故意为难他罢了,她变了口气道: “那你会什么?国师门下,总不至于一点绝技也没有吧。”
闻言,落花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将左手从衣袖内伸了出来,“李小姐,不知这个入不入的了你的眼?”
李若锦扫过他蜷着的手,不由觉得好笑,“一只手有什么稀奇的。”可她才刚话落,脸上轻蔑的笑就僵住了,目光突然热切地紧盯着落花笙那只干净白皙的手。
原来,在落花笙摊开那只洁白的手后,掌心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了一朵白色的莲花,紧接着他手指的每一个关节处也相继长出了大小不一的花,没过多久,他的整支手竟都被白莲花给覆盖了。
“怎么会!”李若锦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发出惊叹。这绝对不是什么魔术障眼法,她是亲眼看着那些花从花笙的手上长出来的!
接着,那些开到最盛时的花又迅速地枯萎起来,最终又散成花瓣层层剥落下来,露出底下花笙被覆盖的完好的手,而那些凋零的花瓣在快要触及地面的时候又幻化成了灰飞,倏地不见了。
李若锦豪无顾忌地抓过落花笙的手,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那手有着暖暖的温度,且完好无损,她抬起头,脱口道:
“这是灵术?!”似是疑问似是肯定。
落花笙这回没有抗拒地缩回手,只是本就惨白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惨白了,他看着李若锦,语气不带情绪,“李小姐好见识,这确是灵术。”
李若锦没有想到这个花笙竟会灵术,内心震撼,竟一时失语,只呆呆地看着开过花那只手,似要将它看出个洞来。
落花笙也没有言语,似是在等着眼前女子从惊愕中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