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劫走龙五的就是白眉道长,但宋惜朝却没有立即动身追赶,反而怔怔地望着门口,皱紧眉头,对白眉道长似敌似友的行事做法,百思不得其解。
同时,他的心中涌出一个疑问:“这白眉道长,到底是什么来历?”
随即,他转头注视着那柄精钢铸炼的黑色长柄刀,对龙五那一句没说完的话,充满了疑虑:“这刀中,到底藏着宋门的什么秘密?”
瞧了半晌,宋惜朝仍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雨停了。
风息了。
这一场暴雨,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温暖的阳光,从云间小心地照射了出来,搭起了一道七彩虹桥,远远望去,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沐浴在温和的日光之中,宋惜朝微微昂首,双臂自然舒张,缓缓地、轻轻地合上了眼帘。
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满脸满足之色,似乎所有的烦恼,在这一瞬间,都变得微不足道。
在道观中避雨的众人,转眼间便走了七八拨,最后只剩下那四名武官。
马胜全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沾上点点血迹的牛皮纸。
这是一张地图。
看着眼前那个平静的少年,又看了看搀扶着自己的金云,低声道:“金云,为师伤势极重,需要一段时间休养,便不随你们上路了。”
金云急道:“师父,弟子怎能抛下您独自上路呢?这岂不是大逆不道!”
“胡说!”马胜全轻咳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是大逆不道吗?君上将此重任交付于我,便是肝脑涂地,也要尽快送到叶城主手中,剿平卧龙山匪。此事刻不容缓,岂可因我一人误了军国大事!”
喘了喘气,马胜全看了宋惜朝一眼,轻声道:“只是此行路途艰险,若有这位少侠同行,应可逢凶化吉。”
金云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这小子连我一招也接不住,带着也只是个累赘。”
马胜全长长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若是与人对敌,这少年自然比不上你;但他手中宝剑,却有震慑妖邪的大能,这才是我看重的。”
金云面色凝重,道:“这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
“有。”不知何时,宋惜朝转身望着马胜全师徒二人,一脸平静。
背对着阳光,宋惜朝浑身上下微微泛着淡淡的金光,整个人看起来庄严肃穆,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风范。
马胜全怔了一怔,道:“此去一百里处,有一片幽鬼森林,多精怪鬼魅。劣徒虽然修行精深,但却没有趁手的玄兵,单凭手中的凡兵恐怕不是对手,不知少侠……”
宋惜朝皱了皱眉,道:“马老前辈,您明知幽鬼森林有鬼怪出没,为什么不另择他路?”
马胜全道:“若不是情势所迫,我们也不会选择穿过幽鬼森林。不过,既然我们确立了这条路线,那便肯定是有备而来。”口中说话,马胜全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色镶边的圆镜,镜面光滑,却是照不入任何事物。
轻轻抚摸着冰凉的镜面,马胜全道:“这便是我们敢于踏入幽鬼森林的资本了。少年郎,你可识得此物?”
宋惜朝激动地点了点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应该就是明光神将飞升之前所炼灵宝——明光镜。”
马胜全将明光镜递给了金云,道:“有明光镜护佑,再加上你的宝剑震慑,此行应可万无一失了。”
宋惜朝道:“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马胜全扬了扬手中沾血的地图,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这一趟镖,押的不是五千万两官银,而是这一张牛皮地图。”
“地图?藏宝图么?”宋惜朝好奇地问道。
马胜全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本是军事机密,但既然要你同行,便不能让你糊里糊涂地送了命。首先,我要向你表明我的真实身份……”
宋惜朝道:“不需要,我知道你是铁面禁军的大将,而你手下的人,都是御林军中数一数二的好手。”
唰!
一道冷光瞬间掠至宋惜朝的颈边,稳稳停住。
金云眼中杀意涌动,沉声道:“这件事就连那些成名前辈也未曾察觉,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在剑锋的威慑之下,宋惜朝坦然一笑,朝着那四名武官眨了眨眼,道:“虽然他们说得很小声,但我还是听见了。”
马胜全伸手拨开了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歉意地笑了笑,道:“劣徒鲁莽,请少侠勿要怪罪。既然你已清楚了我们的身份,那一定知道我们是为什么人做事了吧?”
宋惜朝平静道:“皇帝秦纣。”
听到他竟敢直呼君上之名讳,众人都是脸色大变,但见他却没有什么愤恨之色,一时也不好发难。
其实宋惜朝对于暴君秦纣的印象,都是来源于坊间风传的流言,什么“焚书坑儒”、“烽火戏诸侯”、“酒池肉林”、“炮筒刑罚”等等暴虐行径,他都不是亲眼所见,自然不会有多深的痛恨与愤怒。
马胜全轻咳一声,以缓解尴尬的气氛,道:“五年前,以关一为首的五名贼寇于卧龙山落草,凭借一身的修为,四处烧杀抢掠,还劫走了不少年青壮丁,逼良为寇。官府虽然有心杀贼,无奈这五个贼首个个功力超群,数次围剿皆是损伤惨重。”
顿了一顿,马胜全又道:“不料这关一忽然在卧龙山之上立起‘替天行道’的大旗,更是引得不少年轻人毛遂自荐,声势愈大。这附近一带的村落,都让他们占作贼窝,官府亦是无能为力。接下来的事,就由金云来告诉你吧。”
金云道:“我在一次押镖回程途中,看到一位大叔浑身是血地倒在路边,奄奄一息。临死之前,他将这地图塞了给我,我展开一看,知道这张地图关系重大,便带了回去交给了师父。之后我们呈给了君上,君上正为卧龙强匪一事伤透脑筋,一看之下顿时龙颜大悦,便命我们以押镖为名,送往霄阳城的叶天问叶城主手上,命他火速发兵攻克卧龙山,剿平乱匪。”
宋惜朝道:“既然是为民除恶,作为一名武者,在下自当竭尽所能。”
这时那四名武官也站了起来,走到马胜全面前,为首的虬髯汉子抱拳道:“大家同朝为官,既然马老前辈有伤在身,我等虽然修行粗浅,却也不能坐视不理。”
金云皱了皱眉,正待拒绝,马胜全却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随即满脸堆笑,道:“所谓人多力量大,四位能在老夫落难之时伸出援手,实属难得。待我伤愈回京以后,定当力荐四位的勇武。”
四人一听,心中暗喜,表面上还是假意推辞。
看到四人诌媚的嘴脸,金云不由得一阵厌恶,径直走向镖车,抱出了一个厚重的包袱,展开摊在地面。
那包袱中,满满的都是黑色劲装,数十张腰牌,一顶黑色斗笠,以及一条细长的绸带。
那些镖师立即会意地脱去外面的制服,迅速换上了黑色劲装,将血红的腰牌挂在腰间,完全变作了另一副模样。
此时金云也换下了玄京镖局的制服,戴上了黑斗笠,正用白色绸带缠着剑鞘。
发现宋惜朝等人没有任何动作,金云不耐烦地看了他们一眼,道:“放心,我们多准备了几套衣服,换吧。”
四名武官互视一眼,踏前一步,也是像镖师一般换上准备好的衣物。
宋惜朝将一张腰牌拾了起来,只见血红的腰牌之上,深深地烙印着一个蓝白的火焰!
“这不是霜火教的制式服装么?披着这一层伪装,难道不会更显眼?”
金云此时已换装完毕,漫不经心地抱剑在胸,道:“你是担心遇上正道人士吧?放心吧,这一带鲜有正道武者来往,要不然以他们的心性,那卧龙五煞又如何作威作福?”
马胜全此时也搭腔道:“是啊,洛水镇乃霜火教一大分坛,掌管分坛的是人称‘追命客’的尉迟敬,据说修为深不可测,手下教众无数,等闲正道武者,根本不敢孤军深入。所以,我们穿上这一身制服,反而更加安全。”
待得宋惜朝换好了衣裳以后,金云立即告别了马胜全,弃了那一辆辆装满官银的镖车,轻装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