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掌柜轻轻的推开了房门,手里端着一盏烛台。摇摆不定的烛光在墙上映出两个巨大的身影,只见小二蹑手蹑脚来到了归念的身边,大气都不敢喘,试探着用手轻轻推了推躺在床上的归念。
早在掌柜推开房门那一刻,归念已经发现了二人,只是酒精作祟,又不晓得二人鬼鬼祟祟的做些什么,倒不如静观其变,看二人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小二见归念没有任何反应,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回过头来望着掌柜,像是在等待着他的指令一般。
你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掌柜用力的在小二的大腿上拧了一下,轻声且略带怒意的说道。
小二被掌柜的手劲深深折服了,疼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小二一只手从归念的脑后伸了过去,托住他的右肩,想要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可这归念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实则却似有千斤之重,小二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仍不见归念有丝毫挪动。
掌柜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将烛台放在桌子上,用力一扯,小二便被他扯在了身后。
掌柜拉起归念的一只手,将他的身子从床上拉了起来,然后从后面抱着他的腰,想就这样直接从床上抱下来,可任凭自己再用力,归念的屁股好像是被粘在了床上似得,再也分不开了。
还不帮忙。掌柜累的满头大汗,从嘴里轻轻的挤出了一句话。
小二赶紧跑上前,抱住归念的双腿,和掌柜交换了眼神,商定一起发力。
终于,归念被二人合力抱了起来,掌柜满意的看了一眼小二,示意他往外走。
可掌柜的双脚似乎被钉在了地上,怎么抬都抬不起来,小二投来诧异的眼神,像是再催促他快一点。
掌柜急不可耐,豆大的汗珠已经布满额头。无意中低头瞅了一眼被抱在怀里的归念,微微的烛光下,一双炯目正微笑着望着自己。
掌柜突然大叫了一声,松开了双手。
小二被掌柜突如其来的叫声也吓了一跳,将双手松开。却见归念就这么平躺在空中,二人对视一眼,惊出一身冷汗。
归念此时仿佛不受地球引力的影响,在空中侧了一个身子,正脸对着掌柜,说道:不知掌柜深夜到访,未能起身相迎,失礼,失礼。
掌柜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小二也跪在了地上,像是拜神一样。
归念不再戏耍二人,站直了身子,弯下腰,盯着掌柜,等待着他的解释。
客官息怒,听小的解释。
我没有生气,你解释吧!
我……我……掌柜自知理亏,支支吾吾的半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紫衣女子来到了门外,轻声说道:是我让他二人进来的,与他们无关。
哦?在下与姑娘似乎不曾相识吧?归念盯着门外的紫衣姑娘,上前走了几步。
不曾相识。紫衣女子冷冷说道。
那姑娘为何如此?莫不是在下哪里得罪了姑娘?
既不相识,也不曾结怨。只是半夜路过此地,想暂借公子房间一用。
区区一间陋室,何必兴师动众,在下腾出位置便是。说罢,归念便走出了房间,与门外的紫衣女子擦肩而过。忽而,一股奇香扑鼻而来,顿时让人心旷神怡。归念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一眼四目交接,时间戛然而止。
烛光笔直的立在烛台上,在墙上留下倒影。掌柜和小二依旧跪在那里,像两尊石雕似得。空气中交织在一起的酒气和香气,混合着散发出一种撩人心弦,动人心魄的奇怪味道。紫衣女子像是从这奇怪的味道中突然回过了神,轻咳了一声,进了房间。
你们出去吧!此人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紫衣女子对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说道。
掌柜和小二站起身来,踱了出去。由于跪的久了,双腿已有些麻木,走起路来好似僵尸一般。
紫衣女子轻轻关上房门,背靠在门上,双手交错放在胸前,起伏不定。
夜半店家窃窃语,蹑手蹑脚闯进门;
姹紫嫣红白纱处,阵阵芳香叨我心。
归念随口吟得一首诗,径直下了阁楼,向店家讨来一壶热茶,自斟自饮起来。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摘下了脸上的白纱。身上的行头被她放在桌上,随手拿起烛台走到了床边。
咦?
归念正在楼下饮茶,一阵熟悉的让他欲罢不能的香气靠了过来,坐在他的身旁。
归念相视一笑,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这客栈虽小,却沏的一手好茶。
紫衣女子没有回话,端起茶杯,自顾自的饮了一大口,又放回了原处。
归念从紫衣女子的举手投足已瞧出此人不懂茶艺,笑而不语,只是将茶杯又添得七分满。
这玉佩可是你的?紫衣女子将一块玉佩放到桌子上,说道。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归念端起茶杯,放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酌了一口,缓缓说道。
为何以前是,现在却又不是了?
以前在我身上,所以是我的。现在,既在姑娘手上,那便是姑娘的,就像阁楼的客房一样。
你们中原人就喜欢舞文弄墨,不过,你说的也还有几分道理。紫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
在下归念,敢问姑娘芳名?
灵月。
今晚的月光皎洁明亮,彷如姑娘一般不染半尘俗事,幸会,幸会。
你晚上准备一直坐在这里吗?
恩,灵月姑娘若是困了,上楼歇息便是。
这玉佩……灵月望了望手里的玉佩,又望向归念。
你我相遇即是缘分,这玉佩就留给灵月姑娘吧!归念站起身来,走到客栈的外面,一身白衣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灵月将玉佩收了起来,也来到了月光下,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又像是一种无奈。
归念似乎也有些许失落,唉声叹气道:月光虽美,怎奈俗世羁绊如黑夜,纵有万千向往,终归逃不出这漫漫黑夜。
灵月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不由得颤了一下,转而望向这位似乎看破红尘却又深陷其中的白衣男子,心下波澜四起,不知如何是好。
灵月姑娘似乎与在下感同身受,莫不是也被俗世迷住了去路?归念望着灵月说道。
你既已看破,又何必多此一问。灵月迎着他的目光,无奈的说道。
哈哈……如此良辰美景,能与灵月姑娘畅谈一番,此生足矣,足矣。
灵月能遇公子,亦是相见恨晚,只笑造化弄人,可遇不可求。
归念被灵月的话深深触动了,想她一个女子竟有这番勇气,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却畏首畏尾。虽对灵月一见倾心,也深知她的情意,可师门戒律严谨,犹如万把利刃悬在心上,让人望而生畏,我当如何是好?
归念就这么望着灵月,而她也就这么望着他,就像第一次见面时的擦肩而过那般。
去他的什么清规戒律,我归念只求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如果遇到真爱也不敢追求,算什么英雄好汉?哪怕以后粉身碎骨,我也要轰轰烈烈的爱一场。
灵月……归念欲言又止,灵月却深情依旧的望着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迫不及待的等待着。
你可相信一见钟情?
灵月轻轻点了点头,脸颊泛起朵朵红晕。
归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归念不吐不快,若有唐突之处,还望见谅。从我见灵月姑娘第一眼,便喜欢上你了。
归念说罢,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与灵月的对视也多了几分豪情。
灵月的心,公子不懂吗?灵月像盛开在月光下的白莲花,绽放出璀璨的笑容。
归念本是放荡不羁的浪子,一生无欲无求,今日幸得灵月姑娘垂爱,哪怕日后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归念将灵月揽入怀里,感受着这朵娇艳的白莲花带来的惬意。
灵月不求与公子白头偕老,但愿公子不离不弃,能与我同生死,共患难。灵月依偎在归念的怀中,满意的笑容里似乎还夹杂着不为人知的顾虑。
归念不敢辜负。
公子莫要这么早应下,待我表明身份,说明来历,公子再回答不迟。
灵月但说无妨,我既与你私定终生,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先过了我这关。
我本姓鬼,乃伽马一族圣女,鬼震仙便是我的亲生哥哥。灵月抬起头来,期待的望着归念。
归念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昙花虽美,不过刹那瞬间。若上天执意要让你我似昙花一般,我们又何必杞人忧天?所谓朝闻夕死,足矣。只要能与灵月相守在一起,归念别无他求,此行便是循着不归路而去的。
灵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依偎在他怀里。好一句此行便是循着不归路去的,这条路上有你做伴,哪怕黄泉路上我也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