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真相之前,朱有光遇见了低着头,只露出一段瓷白玉颈的英玉。
王英玉被一个人丢在厢房里,衣裳被佳银踩得很脏,可换洗的衣裳还在小院里,王英玉只能将衣裳一件件穿上。朱有才一早就交代过,院子里地下人也都散了去,所以王英玉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真是一个人也没有。
自打王英玉嫁进朱家,老夫人虽对她倒也和善,只是自从朱老爷离世,长子撑起这个家门后,多半时候她都是在庵堂里诵经拜佛的,对这个家她是彻底交给儿子打点了。朱有才原就是个厉害的,订好了规矩让季管家照着上头来管就是了。这样一来,王英玉在朱家也就真是尴尬了。
虽说老夫人在媳妇进门前就召来管事们敲打过,不许谁大欺主。朱府里的人也知道,掌家的是大少爷,可大少爷是个重孝道的,为了照顾母亲与幼弟,放弃治学而从商,即便老夫人早就不管事了,也从没下人没眼色的轻视过老夫人。只是就在老夫人敲打过后,大少爷新婚夜连少妇的院子都没回,下人们心底如何想,也就可想而知了。
新婚夜大少爷没回新房的事,很快就在朱府里传开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大少爷领着两房娇滴滴的姨娘姗姗来迟时,下人们也就肯定了这少妇是个不讨喜的了。
其实新婚那天晚上,英玉是一直睁着眼护着那对喜烛的。朱府自然没有人教过她怎样做个新嫁娘,还是喜婆看着她可怜,在她边上唠叨了两句,王英玉却是一直记在心里。本就担心要怎么面对相公,他不来,英玉倒也松了口气,只是一直小心翼翼护着那对龙凤烛。等到差不多时才将芯给弄灭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两截一般长的灯芯用帕子裹好。
天也快亮了,英玉知道第二天还要去拜见婆婆,只怕自己晚了,便换了喜服,卸了妆容,换上妥帖的新妇装只等着下人来叫。她想着相公或许是喝得太醉,可看见进门的下人趾高气扬的模样,英玉忍不住心底一寒。
堂上只端坐着朱家老夫人,这会儿见着秀美的媳妇一个人过来,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明明是个小家碧玉的可人儿,可偏生遭了这样的罪,她既说英玉,也知道实在是委屈了儿子,只是她实在做不出背信弃义的事啊。
慈善的婆婆叫王英玉一直惴惴的心轻松下来。幼时有母亲护着,王英玉虽不受宠爱,但到底还有人可以依赖,等到母亲离去后,崔姨娘立马被父亲扶了正,母亲的头七甚至比不过崔姨娘的喜宴。
王英玉是真的有苦难言。空荡荡的院落里也就她一个人替娘亲守灵。母亲之前同她说过,朱家夫人是个善心的,他日嫁进朱府后,她必要尽心侍奉。这会儿见到婆婆朱夫人,英玉也明白母亲说的不错。
新妇的规矩是没得坐的。朱夫人看着王英玉眼底的青紫,想起早上丫鬟同她说的,这个傻丫头竟是守着那喜烛到天亮。朱夫人心善,左右等不着儿子,便沉着脸叫下人去请少爷,顺带着还捎了句话:“是不是要我这个老婆子,拿了家法去请他不是?”
朱府的下人知道老夫人素来温厚,对府里的下人也都是好的,这会儿瞧见老夫人生气了,也不敢在边上继续看新夫人笑话,下人立马跑着请大少爷。
等到朱有才领着两房姨娘进来时,老夫人也不管别的,重重地搁了茶碗,便让佳银跟佳姿跪下。王英玉有些拘谨,想要避开,老夫人却是握住她的手,然后便将管家的库房钥匙塞到王英玉哪个手里:“英玉既然嫁进我朱家,我老婆子也就能享点清福,这家啊,以后就交个你来管。面前这两个,也就是个不入眼的姨娘,她笑你,自是应当的!”
谁都没想到老夫人会这样有雄心。要知道朱家连二门外守门的都知道新嫁进来的少妇是个不顶用的哑巴,可也料不到老夫人竟把管家的钥匙给了她,这以后他们这些下人,可不就得指着新夫人过日子么?
这是王英玉第二眼见到自己的相公。第一眼街上见他时候,满心揣着欢喜,现如今再见他,却是心底满是苦涩与荒凉。她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因为她不会说话,相公这般风流倜傥,自然不是自己能够枉想的,从下人手上端过茶盏,王英玉静静地笑着,请相公朱有才喝茶。
朱有才却是阴着一双眼打量她,那不加掩饰的厌恶就同蛇般冰冷地绕上王英玉的心。当着母亲的面,朱有才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这不但给了母亲的面子,也不叫外人看了他的笑话。
“娘,你把这么大一家子交给一个哑巴,儿子可是不放心。”朱有才只当看不见老夫人,跟着摆着的两个蒲团,喝了王英玉奉的茶已经是偌大面子了,只数去陪着老夫人坐下,而说出的话却是句句针对王英玉的。王英玉捏着那一串钥匙却如火燎一般,她会管家?娘亲打小就教过她。她的母亲只是没能抓牢相公的心,那个家却比谁都管得好,若非这样,爹也没那心思娶小妾。
只是相公这么说,着实让王英玉心寒。等到出了婆婆的庭院,朱有才便停了下来,也不管周围的奴仆还未散开,便是冷冷地告诫她,没事别出小院给他丢人现眼。若非这次相公叫人带过去,王英玉除了母亲的院落便只安静呆在自己院子里的。
除了朱有才的院子,王英玉只想着能早点回到自己院落,可朱府的院落实在是大,王英玉绕了几个弯子,竟是根本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怎么走了,她想着能不能见到个下人,然后立马回去,可任凭王英玉怎么找,也没瞧见一个下人。然后就在这个时候,王英玉看见对面来的朱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