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闻天道姜玄初开示，得造化老妪赠仙珍
听了黑老太太的话，姜玄心中就是一动，随即问道：“您能收我当徒弟吗？”
“不能。”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仿佛早有预料的黑老太太眼神里露出了一丝狡黠，“我早就说过了，我不能收你为徒。不妨再多说一句，这世上应该也没有一个仙门会收你，或者说敢收你！”
“为什么？我又没做过什么坏……太……太多坏事儿。”说到最后，连姜玄自己都有点儿心虚了。面对着眼前这位传说中神仙一般的人物，他的心里二十多来年第一次萌生出了这样的一个声音——“撒谎是TM可耻的！”
或许是没有注意到小姜同学此时的尴尬，黑老太太像是在抽烟袋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烛龙杆中的紫色烟气，才兀自说道：“这里的缘由么……我也是不能说呀。”
听出这老太太像是话里有话，姜玄赶紧追问道：“不能说？为什么？”
“小胖子，这里面关乎着上界呐。”黑老太太翻着眼睛，用手中的烛龙杆指了指天上。
“上界？！”姜玄抬头往上看了看，一头雾水，“什么上界？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还有，之前的那个长着大胡子的什么张真人，他怎么一见我就两眼冒光的？他那是在干嘛呀？那又是什么光啊？”
“什么叫一见你就两眼冒光呀？”听了姜玄这不着四六儿的问题，黑老太太都有些哭笑不得了，“那两道目光是人家重瞳仙翁一脉的独门秘法，为的就是要看清你的根底。怎么啥话一到你嘴里听着就变得这么猥琐了呢？”
“我的根底！？我能有什么根底？我爸又不姓‘李’。还有，那个上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好啦，关于你的问题呀，咱们就不要再多说了。不过，至于什么是上界我倒是可以给你细说说。”说到这里，黑老太太一改先前说笑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所谓‘界’是仙家的叫法，以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其他相对独立的宇宙位面。”
“宇宙位面？！”姜玄吃惊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仿佛没有看到姜玄惊讶的表情，黑老太太继续说道：“上古仙人们将其探索出的诸多相对比较稳定的界面，按其内原有生命的存在状态加以区别，分别以‘天’、‘地’的称谓进行了笼统地划分。传说这‘天’有三十六重，不过刨去三清圣人所居的三清天，以及更上一重的大罗天，有天人所居的一共有三十二重之多。此外，还有‘地’，地有一十八重。而每一重的天、地便是一个界面，而人间正是这天与地的交泰之所，古人称作‘天门地户’。”
“天门地户！？”品味着这个很熟悉的名词，姜玄继续听黑老太太说道：“正所谓三十二天，此间占一天；一十八地，此间占一地。故而，天地可揣度之数合为五十，谓之大衍之数！而人间界正是这分阴阳、别天地的关键之所，为大衍存一的变数，诸多生灵可以由此界修炼得道飞升天界，或者生老病死入地府重转轮回。”
听到这儿姜玄似乎有了一丝疑惑，“这天、地指的就是天堂跟地狱吧？十八层地狱我倒听说过，可这天不都说有那三十三重么？”
“不同的，三十三天是佛教对欲界六重天第二重忉利天里面三十三个平行的小世界的称谓。而天堂和地狱的说法也只不过是世人的讹传罢了。”黑老太太摇头继续说道，“我之前说过，这天与地的划分只是其界面内生命存在的状态不同。而这种状态的区别，仙人们则称之为其‘道’不同。”
“道？！”姜玄想了想问道，“我不明白，这‘道’指的具体是什么呀？”
“这‘道’包罗万象、玄之又玄。道家讲‘道可道非常道’，释家讲‘不可说’，都是这个意思。”略想了想，黑老太太继续说，“道本无名，强之名以为道。在这里你可以把它狭义地理解为一种能量的特定规则与属性。这样说你就比较好理解了吧？”
“呃，还……还好吧。”姜玄勉强点了点头。
“那就打个比方吧。”黑老太太手指着姜玄说道，“譬如你现在的生命状态是人，不论你是修炼成仙，还是死后成鬼，你的生命能量存在的规则与属性都将发生变化。同时这种能量状态地变化，会引起你现存界面的排斥，而这种排斥将把你带入更加适合你生存的其他界面。其表现就是或飞升天界，或魂归地府。”
“那去天界的是不是一定比去地府的厉害啊？”姜玄问道。
“不一定。”黑老太太摇头说道，“应该说他们没有强弱之分，只是生命的状态不同。当一个生命的修炼超越了法则的束缚，那么他的力量绝不是仅以生命所处的环境来衡量的。大道是殊途同归的，当生命修炼到达了极致，据说……嗨，还没到那个境界，这点儿老婆子我也说不太清啊。”说到最后，黑老太太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又抽了一口烛龙杆中的紫色烟气，黑老太太接着说道：“不过，就修炼环境而言，据说还是天界较为好一点儿。据典籍记载，转劫入地府的修士往往是自身积累的因果业力深重，难脱天、地、人三劫，故而转劫历难削减其因果业力。然而一旦如此，修士往往就会迷失真我，从而任由其因果缠身、业力滋长，逐渐坠入更深层的地府，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永堕地狱，最后就会成魔！”
“那在你们打斗时，昙邕大师曾喊出愿与魔头共下阿鼻地狱。如此算来，昙邕大师当时岂不是很危险！”姜玄突然想起了刚刚的一幕。
“的确。”黑老太太点头说道，“昙邕大师佛法精深，向来慈悲为怀，这一点我辈修士无不钦佩。但佛门修士遇劫转生后大多不会堕入地狱，而是被天界的佛国接引。特别是修净土宗的佛门弟子，灵魂大多会直接进入极乐佛主开辟的极乐净土之中，等待灾劫圆满后再次轮回人间。”
“就像转世活佛那样吗？”
“神佛本无相，借肉身假相以修真身。很多在生前不能成道的高僧，都会选择进入轮回。转世后，明悟了前生的种种因果，他们会借助每一世的轮回累积修为、消减业力，期望最终得成大道。但是这种修法也很危险，需要有人去接引。不然，他们很难自行开启前世的记忆。因此，也就很容易在轮回中堕落沉沦，以至于前功尽弃。”
“小子，记住。”黑老太太突然异常严肃的对姜玄说，“所谓修真者，就是要在天地大道的洪流中，把握住自己的因果命数，使其不随波逐流，从而寻找到真实的自己。然而这样做实在是有些逆天。”
看着姜玄的眼中再次充满了疑惑，黑老太太笑着说道：“你没有修炼的经历，所以很难理解什么是因果命数……”黑老太太略一思量突然说道：“对了，你了解你们的量子理论与相对论吗？”
“量子理论与相对论！？”听到了这两个名词，姜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说道：“我……听说过，不过这些科学理论您……您也懂！？”
“无非是一些道理，只是称谓有别罢了。你们才不过研究了百余年，怎比得诸多的上古先贤。”不管姜玄还在那里吃惊，黑老太太继续说道，“明悟世间的诸多道理，这不仅是修真，更是一切生命成长的必要过程。还是那句话——天下大道，殊途同归。比如在你们当下的量子力学与相对论中，就对于因果论也有了较为浅层的研究。”
“不明白，您能给我仔细说说嘛？”姜玄诚恳地求教道。
“孺子可教。”黑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要细说就要涉及到这宇宙的起源了。用我们的说法，这个世界是由无极而生的。用你比较好理解的说法，这宇宙的起始只是一个质量无限大，体积无限小的点而已，不过那时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随着天地初开，衍生了万物，时间、空间、有形的、无形的，一切都在不断地膨胀之中变得无序。也正是这种爆发，使得宇宙中这种无序的混乱在不停地增加着，而这种宇宙间的混乱状态被你们的科学家称之为‘熵’。然而这种在你们眼中看似无序的混乱，却在天道因果的作用下，达到了一种相对的平衡。这种平衡不仅表现在宏观的宇宙时空位面之间，更表现在你们所称的微观粒子层面上。也正是由于这种道的平衡，才衍生出了诸多的生命形态。”
看了看姜玄听得入神，黑老太太继续说道：“以你们当代人的智慧也已经发现了，这种你们称之为‘熵’的混乱状态是难以凭空逆转的。这点从你们研究出的热力学第二定律中就可以证明。正如开水会慢慢地变冷，惯性移动的物体会逐渐停滞一样，要逆转这种状态就必须存在新的能量进行干预。不仅如此，这种看似混乱的天道因果也同样会作用于生灵的身上。这就好比是每个人的因果各有不同一样。在你们的量子相对论中有着这么一个悖论，那就是时间反演的可变性与不变性。简单地说，以你现在所处的时间为基点，你现在的行为不仅会影响到未来，反过来未来也很可能会影响到你现在的行为。可能你还不明白，打个比方，好比张三开枪杀死了李四，这里张三开枪是因，李四被杀是果，因果关系是相当明确的。但是在时间反演的理论下，我们同样可以理解成李四被枪杀的果是一定的，所不同的只有是不是张三开的枪。这只是在无数的因果关联中，这个因与这个果被巧合地联系了起来。要打破这种联系，就需要有额外的能量干预，就好比你们逆转‘熵’的理论一样。”
“而我们修真者的修行就是要把握自身这种无常的命数，捋顺自身的因果关联，趋利避害，达到对自身最有利的结果。”说到这里，黑老太太的眼中带有了一丝炙热，“正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这就是道家的比喻，这‘金丹’就是捋清自身因果线的额外能量。然而修成了金丹还只是略窥了修真的一丝门径，还远远的没有登堂入室。所以修真者才会不断地追求力量，已达到境界上的突破，以此来掌握自身的多重因果联系。而我们之前收集的陨星能量正是我们这个境界所急需的，其中蕴含了初步的‘空’之能量。以你们的研究发现，在这个宇宙中人类可见的总物质量也只有不到百分之五而已，而绝大部分的物质能量都是蕴藏在宇宙空间之中，是不可见的……”
“您说的这种‘空’的能量指的是暗物质吧？”姜玄有些自鸣得意地插话道。
“有相似，但不完全。空间也是由特定的法则和难以想象的能量够成的，因此它才可以盛载绝大多数的能量。诚如一个氢原子大小的空间，若是将其内存在的全部能量都转化出来，那将会比二百亿光年内所有可见物质的能量总和还要巨大。但能真正做到这一点的，恐怕也只有那些传说中的上古仙人了。所以一般人修道初期，在没有足够的力量改变自身因果命数之前，都会经历五弊三缺，以牺牲自身的气运甚至生命的代价来迈出修道的第一步。然而其中的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唉，说了这么多，可您还是没有教我该怎么修炼啊。”听了这一番讲述，姜玄心中想要修真的欲望更强了，但想到黑老太太不会收他为徒，又未免有些索然。
“小子，记住我今天的这些话吧，‘道’比‘术’更值钱。”说着，黑老太太看了看大鸟的身下，“老婆子听你的口音因该是这渤海之滨、海河两岸的人吧，跟我下去吧。”
言罢，黑老太太按落大鸟，与姜玄一起落到了一座林木茂盛的山上。“黑妈妈，这是哪里呀？”姜玄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不解地问道。
“不必多问，你跟我走。”说着，两人走到了一面岩壁前。黑老太太用手中的烛龙杆一指，岩壁立即向两边分开，一个不到两米高的石洞出现在了姜玄的眼前。
“天啊，您……您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哈哈哈，这只是简单的五行法术，不算什么。”黑老太太一指洞口，“进去吧，老婆子我有东西要送你。”
二人来到洞内，黑老太太先是袍袖一抖，洞壁上就燃起了一圈火。之后她掐诀一指，洞口便被封死。她示意姜玄坐下，自己也盘腿坐在了姜玄的对面，“你我虽无师徒的缘分，但相见即是有缘。”
说着，黑老太太略一掐诀，从那烛龙杆的蛇口处便飘出了一缕淡紫色的烟气。望着那缕烟气她笑道：“这一丝太虚元气虽然稀薄，但亦可保你康寿百年了。少顷，老婆子会将这缕元气封印，炼化入你的体内。”
一听这话，姜玄不由得一阵欣喜。只见黑老太太手中法诀一变，一道道霞光打入了那缕淡紫色的烟气之中，慢慢的那缕烟气被逐渐凝缩，最后形成了一颗晶莹的紫色小沙粒儿，悬浮在了姜玄的头顶。
“收敛心神，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听到黑老太太的吩咐，一旁的姜玄赫然福至心灵。他正身坐好，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两眼定住了黑老太太的眼睛。
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睛，黑的是那样的深邃。在深邃的尽头，姜玄仿佛看见了一丝光亮。那是一朵火花，绿色的火花，那朵绿色的火花燃烧着，仿佛亘古都不曾熄灭。慢慢的，那火越来越大，由火花变成了火团，由火团又变成了一片火海。紧接着，姜玄感到自身的灵魂仿佛完全被这片绿色的火焰给点燃了，而自己就是这火焰的一部分……
此时，坐在黑老太太对面的姜玄目光呆滞，神色茫然，好像只剩下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