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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紫色的回忆

“啊切!啊切!”于木又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自从那天晚上晕晕乎乎的从酒吧回来,次日睁眼,头痛欲裂,还隐隐发冷,常识告诉她,她感冒了。发了两天烧,不得已请王晚帮自己代课,估计现在那帮孩子们肯定高兴疯了。这群学生对于她俩的阶级差别,从私下里对二人的称呼上就可以看出来,还是美女的魅力大啊,一个是“美女老师!”,一个是“木头老师。”。

“咚咚”熟悉的敲门声传来,于木拖着如烂泥一般的身体去开门。

“好点儿了么?”胡蔚拿着一包退烧药进来,放在了茶几上。

“这个药,烧得厉害了再吃,否则会吃坏脑子的。你本来脑子就不好使,再笨可就真嫁不出了。”胡蔚看着某人病怏怏的样子,想让她精神一点儿。

“嫁不出去也不用你管,你不是一样没找到女朋友?”于木反击道。

胡蔚看她生病也不改本色,稍稍放了心,手里不紧不慢的拿起了一杯冲好的感冒冲剂递给她后,坐在了一旁。

“我刚才上楼的时候,看到有一辆紫色的自行车当当正正的挡在楼门口,我就把它挪了挪。”

“呃•;•;•;•;•;•;咝•;•;•;•;•;•;好苦,自行车?”于木试探性的抿了一口冲剂,苦味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整张脸瞬间变得狰狞。捏着鼻子,闭着眼,豪气干云的一口闷掉,赶紧又倒了一大杯白水,冲刷着嘴里的苦味和残渣。

“嗯,这年头居然还有人骑自行车。不是都换成电动车和四轮铁乌龟了么。”胡蔚看着她那喝毒药似的赴死样儿,变戏法般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袋冰糖,递给她一块,又把剩下的倒进一个空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自行车怎么了,又可以环保低碳,又可以锻炼身体。要不是咱住的地方离学校太近,我就也买一辆了。你没把人家的车搬到不起眼的地方吧,万一主人找不到了怎么办。”于木含着糖,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口齿不清的说道。

“没有,那车上着锁,不好抬,我就稍微把它搬离了门口。”

“嗯,那就行。紫色的自行车么,我大学的时候也买过一辆紫色的自行车,结果后来被同学骑出去弄丢了,特别难过,她们就又给我买了一辆一样的,可是在我眼里新车再新,也还是原来那辆最好。”

大三下半年,有一天,自己心爱的自行车被同学琼琼借走,那天自己也像今天一样,感冒,发着烧。只记得模模糊糊的告诉了她车子停放在哪,没有告诉她车锁的特殊用法,后来想了想她们宿舍的小宁用过她的车,应该会告诉她,不行的话,琼琼也会给她打电话,于是又躺回床上,休养生息。第二天上午,烧退了,只是嗓子依旧很疼,感冒未好,不过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她正神清气爽时,敲门声起,打开门就看到两个人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于木纳闷。她俩先是递给了她自行车钥匙,于木刚想说下次送钥匙不用两个人来时,她俩就又说自己的车子被她们弄丢了,然后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说完事实,她俩又说了弥补办法,让于木自己决定要她们怎么赔偿。

当时于木心里很乱,像是失去了身体里的一部分,话都说不利索,她怕控制不了情绪,便让琼琼和小宁先回去了。

那几天正值端午假期,宿舍里只有于木自己,心里的滋味无法相容,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只能打电话给此时正在火车上往学校赶的丹仔。电话接通,熟悉的声音传来,于木没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丹仔一听吓坏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直问她怎么了。听完于木的讲述后,便开始安慰她,商量着到底该怎么来处理。

琼琼二人的弥补办法很简单,两个,要钱还是要车。这是很正常的赔偿方式,可于木觉得哪个都不好,她只想要她原来的车。甚至因为悲伤和生气给琼琼发QQ,告诉她说自己最后悔的就是把车借给了她,还说自己暂时不想看到她。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于木很少发火,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但那次她确实说了狠话。

后来,在丹仔和夫君的劝说下,于木渐渐冷静了一点儿。想着即使琼琼和小宁的性格再大大咧咧,再毛毛躁躁,也不会把自己的车没锁好就去玩。所以,车子一定是被人撬了锁,既然是撬了锁,那么也不能全怪她们。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打工时,多热闹,多偏僻的地方都去过,也去过商贸城那边,怎么就没有丢过呢?为啥她俩一骑走就出事了呢?不怪她们又该怪谁、、、、、、

于木陷入了死循环,越想越难过。只是,她明白,事情总要解决的。于是,她压抑着奔涌而出的泪水,语气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把那辆陪了自己两年的车子当做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物品来向别人提出衡量办法。可那一字一句,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显露着她此时此刻的悲伤与不舍。琼琼收到了她的回复,也感受到了她的悲伤,越发的内疚,叫上小宁,二人就去买了一辆她们看着和原来一样的车。

在她们眼里,车型、颜色、款式都没差,可只有于木知道哪里不一样,哪都不一样。自己的车子字母是黑色的,后座的支架也没有被喷上字母,脚踏板没有距离地面那么近、、、、、、

那辆新车花了280元,比于木当时买车的价格贵上五十。于木想给她们补差价,她们不要。后来她便出了一半的钱,也就是140元发了个红包给她们,并打电话让二人领取一下,她听到自己平静的说:“这件事的发生谁也没有想到,也不是你们的错,只能算咱们倒霉。收下吧,不然我只好把车子还给你们了。”小宁见拗不过她,便收下了。挂断电话,于木便骑着车子去接丹仔了。

事情到这里本该告一段落了,可那天晚上于木失眠了一整夜。下午骑着新车时那与自己原来的车分外不同的感受,像针一样一根根接连不断的钉进心里,更让她对自己原来的车子充满不舍。她有多喜爱那辆车,到此时方明白。

于是,她便又做了一件在别人眼里看着很作的事。午夜时分,众人都已入梦。她却打开手机,询问着小宁她们丢车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担心小宁以为自己没有原谅她们,于木还特意解释了一通。告诉她们,是自己不死心,舍不得,她们做的已经够多的了,自己去找车与她们无关,希望她们能明白自己的想法,不要多想。

可事不如己愿,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一的中午,小宁看到她的消息,又给于木发了一个红包,打算把钱还给于木,还说了一堆话,以为自己还怪她们。于木便又开始解释,并且没有领取红包,这份钱她不能收,就像小宁说的,自己原来的车子已经跟了自己快两年,折旧费也是应在自己考虑范围内的。反正红包过期会退回的,她不担心。

于木明白小宁她们的想法,她们以为那对自己来说只是一辆自行车,现在找车的做法不过是心里憋屈,又丢车又搭钱,所以她们就想把那一半的买车钱还给于木,让她不要再难过了。

可是,于木能明白她们,她们却不能明白于木,不只她二人不能,于木周围的所有人估计都不能。只有于木自己知道,她在意的,不是对她来说不算一笔小数目的钱,也不是一辆自行车,是她在那辆车上度过的时间,付出的精力和感情。

那辆自行车是于木用自己四天的工资换回来的,它陪她走过了春夏秋冬,走过了风霜雨雪。打工时,因为有这辆车,她不用走着,也不用向其他人开口借。买东西时,因为有这辆车,她不用提着,不用累着。下班不巧赶上大雨时,也因为有这辆车,她可以早点回到宿舍,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

平时不觉得这辆自行车有什么特殊的存在感,等到失去了才惊觉自己早已经把它当做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当做了大学时光里不可缺少的回忆枢纽。看到它,会想起自己曾经的年少青涩,会想起自己曾经的大汗淋漓,会想起自己曾经的风雨兼程、、、、、、

这些全是那辆新自行车取代不了的,也是自己看到那辆新车时会感到堵心的原因。它们明明那么像,却又明明没有一点相同。

于木无比后悔的是如果自己平时没有那么爱护原来的车子,它就会像校园里很多车子一样,生锈,显旧,不好用,那么也许就没有人会把它盗走了。

于木旷了一下午的课,两点半就坐上公交出去了,她依然想着自己会找到它,把它骑回来,像是去接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回家。

可惜,从两点半到四点,从四点到六点,再到七点,于木走遍H市休闲广场的每个角落,仔细的观察过路边的每一辆车,都没有发现有着于木痕迹的车。其实,在去休闲广场的路上,于木在一个运动名牌的店前面看到了一辆和自己那辆一样的车,只是,她先去的休闲广场。之后,又走回去查看了一下。那与自己亲手换的明显不一样的车座子,告诉她,它不是它。

两点多从宿舍出来时,于木向丹仔借了三块钱零钱,装着就走了。四点时,于木大病初愈,嗓子疼的厉害,才发现自己没带钱包,搜刮净也只剩下两块二,正好是回去的路费,她连买一瓶矿泉水的钱都没有。可即使这样,于木也没放弃继续找车的征途,聚精会神的继续游荡。

过了半个小时,夫君给自己打电话,说她不上课了,来找于木,让她在原地等着别动。夫君是个女的哦,别人都叫她小慧子,她是于木的大学好友,尽管不住在一起,但她和于木的关系很要好,是和舍友们一样的存在。在上大学之前,于木从来没有碰到过和自己这么像的人。夫君和她都爱吃辣,都喜欢打排球,都喜欢看小说,连小说类型都一样,身材都是有点儿微胖,两人甚至在未谋面前还买过一样的衣服、、、、、、不同的是,夫君性格里带着果敢和洒脱,而于木偏偏总是优柔寡断。

十分钟后,两人会和。于木深知自己这次任性的可以,看到她时,便止不住的讨好,结果还是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于木知道夫君生气什么,她也知道自己的车就像夫君口里说的那样是个“死物”,可她就是什么也不想要,就想要她那辆车。夫君还说:“这就是个物,要是个人怎么办?你以后要是搞了对象,分手了你还活不活?”

听到这句,于木心里恍惚。是啊,她说的没错。单是一个林成,就够自己消磨了这么多年。要是真开始一份感情,结束时,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也许,这正是自己在这个荷尔蒙旺盛的大学校园里却依旧没把自己的初恋送出去的原因。

为什么不把林成当做初恋呢?

因为朋友们都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初恋是恋爱,是两个人的情投意合。

而暗恋是一个人的牵肠挂肚,地老天荒。

夫君虽然对她很凶,但还是包容着她的任性,陪着她一起任性。因为她和自己的舍友一样,都是那么的了解她,明白对她来说什么有用,什么没用。与其费尽唇舌说一大堆废话,还不如让她任性一回彻底死心。

二人在休闲广场找了半个多小时,又去了二手车市场。兜兜转转,死心而回。

、、、、、、

丢车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原本令自己的心悲痛万分的事,到如今,淡淡的三言两语便可以概括。

“对一辆自行车尚且这样,对人,你也是如此么?”胡蔚紧紧盯着她问道。

在别人看来,一辆自行车不过二三百,丢了就丢了,可胡蔚能理解于木的想法。对一个不甚了解的人,她都可以迷恋那么多年,更别说一辆陪了她两年的车。

“人么、、、、、、也许吧。”于木垂下眼睑,低低的回答道。

她的答案,胡蔚已有预料,但是亲耳听到和想象毕竟是两回事,蔓延的丝丝哀伤缠绕心房,扯不断,拉不开,每一根都染上了血色。

“你刚刚说你丢的车子是什么颜色来着,紫色?”胡蔚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复问道。

“紫色啊。”于木回答。

“哦,你喝完药好好休息吧。学校的事,我帮你请假了。快点病好,马上要考核了,我先走了。”胡蔚的声音有点儿颤抖,站起身来的姿势也有点儿仓皇和慌乱。只不过,此时的于木,难受的迷迷糊糊,没注意到。

胡蔚面无表情,机械的走出于木家。回到楼上,关上门,无力地倚在门扉上。心里的痛未减轻半分,竟还渐渐溢满了苦涩。

紫色,多么熟悉的颜色。

也许于木自己从未意识到一件事,但他知道。于木喜欢穿的衣服永远都是黑白灰三色,但她的水杯、眼镜盒、钱包等都是紫色的。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颜色是黑白灰,其实是紫色吧。

当然,胡蔚不是因为这样才感到紫色熟悉。

记忆的时间轴上,有那样一封邮件,邮件的内容里提到了一辆紫色的自行车。对胡蔚来说,车子不是重点,颜色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坐在那辆车上面的两个人。

那封邮件如今还保存在他的电脑里,只是他却再没有勇气打开,亦或是,根本不用再打开,一字一句,就那么清晰的刻在脑子里。

现在的他,身临其境般,出现在那封邮件形容的画面里,看着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儿,咬着嘴唇,用尽全力,在强风的猛烈攻势下,使劲蹬着车。而在她的身后,那辆车的后座上,有一个名为林成的男孩儿在为她加油呐喊、、、、、、

像是被剥夺了行动的能力,静止如雕塑。时间在这个空间里仿佛停滞了,场景的差异只能从胡蔚松了紧,紧了又松的手指上看出来。

一拳砸在门上,密密麻麻扩散开的疼痛暂时驱走了胡蔚脑海里幻想的情景,令他清醒过来。

在时钟的分针又转出一个弧度的时候,胡蔚握紧了双手,刚才空洞无焦距的双眼也逐渐变得坚定。

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前,一下一下,按出了十一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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