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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循星迷谷

一弯残月,落在山巅,像是勾起世间所有悲凉的爱意。

兰汐和萧逸辰身穿一袭白袍,站在幽深的水潭边。对岸,是一丈银色瀑布,淙淙地落入潭中。月色下,瀑布如银练垂拂,潭水恰似一壁墨玉。如此胜景,掩藏于山水之间,是个无名之地。兰汐拿着掌星使者送的罗盘,一路寻觅到此。

山风渐起,鼓荡起他们的白袍。陡然间,水流疾速倒转。水潭中央凹陷出一个漩涡,那瀑布像一根脱手的鞭绳,突然直直地甩向天空。

“逸辰,你愿意去吗?”月意清冷下,兰汐看着他,眼睛里尽是柔情。

“陪你到天涯海角,都愿意。”

“何止天涯,还有星际……”兰汐紧紧抱住萧逸辰,纵身一跃,翩若轻鸿跳入漩涡中,转瞬便没入深潭。

一片蒙昧、混沌!像搅入一团温热的浆糊,滞重而艰涩,被一种力量裹挟着带向远方。大脑记忆一片模糊,类似于酒醉后断片……

“逸辰!”一片温润落在唇上,萧逸辰睁开眼,发现自己和兰汐正游在一片冰湖中。湖面上尽是细细的冰沙。“这是做梦吗?”萧逸辰说。

兰汐莞尔一笑,“我们到了龙羲。”

真不是做梦?萧逸辰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真疼!他蓦然回过神来,顿觉冰湖中寒意刺骨,透心凉。“好冷!别冻木了。”萧逸辰一手拉住兰汐,一手奋力划水游到岸上。

一轮红日在远方白雪皑皑的山峰顶上熠熠生辉。整片冰湖在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出琥珀质地的翠色。“怎么样?龙羲美吧。我们脚下这片地就是龙图大陆,也是龙图王国的领地。”兰汐捧起一汪浅浅碧色的水,“我们这才是真正的碧水青山。”

“龙图王国?”萧逸辰惊道。

“按照天机院的说法,龙羲是地球的姊妹星球,龙图王国是龙羲的一个人类王国。这么说,你大概容易理解。”

什么?萧逸辰一脸疑惑和惊讶。

“龙羲和龙图王国的历史由来,只有天机院的长老知道。我也知之不多……”兰汐正说着话,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碎乱的马蹄声。

“公主殿下,欢迎回归龙羲。”一位古装白衣的男子翻身下马,言语之间掩饰不住激动,右掌贴于左胸,躬身施礼道。他身后列着两队头戴圆顶钢盔、手持红缨长矛的骑兵。

“颜墟公子,别来无恙。这等阵势似乎不成礼数。”兰汐秀眉微蹙,显得端庄严肃。

颜墟一摆手,那些骑兵纷纷循至远处,接着道:“还望公主殿下包涵。星云阵图标示的‘神印’之地,天机院都会派出神策骑士严加守护。再说,有外人闯入,神策骑士自然严加防范。”说着,他直勾勾地盯着萧逸辰。

“他是我爱人,算不得什么外人。天机院教条甚多,我也懒得听你解释。这次回龙羲,我想先去拜会你的家父。”兰汐说完这话,颜墟的面色一黑,旋即又恢复自然,道:“劳公主挂念,家父闭关镜月塔,终日参悟星云阵图。或许不便见客!”

“本公主一去,他应该会出来见我。”

“想来公主巡游星际,在地球度过了近二十载光阴。龙羲悠然已过两个春秋。世事无常,早已今非昔比。恐怕……”颜墟欲言又止的样子。

“恐怕什么?”

“也罢。”颜墟长叹一声,“凡事终要面对。等你见了家父,自然知晓。”随后,他向两队骑士高声令道:“护公主金驾,回循星迷谷。”

循星迷谷藏身于龙图大陆东部海岸的山岭之中。那个冰湖——“雪狼湖”则处于龙图大陆西北荒原。萧逸辰和兰汐各骑一匹马,在神策骑士的护卫下,翻过莽莽的神木山脉,过鹰鸣堡,从西向东横穿龙图大陆,向循星迷谷进发。行军途中,颜墟常在暗地观察萧逸辰,却从不多问半句。这倒也省心,兰汐跟萧逸辰路上说说笑笑,顺便给他介绍龙羲的风土人情。比如他们骑的马,耳旁长着一对跟水牛一样的角。

“兰汐,咱们骑的真是马?”萧逸辰问。

“嗯。龙羲的马比地球上的马,头上多了一对角,更富攻击力。龙羲的水土风物和地球有点相似,但不尽相同。时间长了,你会发现龙羲的花草树木和飞禽走兽有许多奇异之处。”兰汐的话让萧逸辰心底微微纳罕。而令他倍觉惊奇的切身体会是,自从来到龙羲,虽肌肤表皮依然有鲜血渗出,但那份痛楚不再深入骨髓。

连日的鞍马劳顿,兰汐关切地问:“逸辰,你身体感觉怎样?”

萧逸辰微微一笑,道:“龙羲是我的福地。来到这,我没那么痛了!”

“那就好!”兰汐顿觉欣慰。

“来,我们一起策马奔腾,看看龙羲的壮丽山河。”萧逸辰心情大好,马缰一甩,向着河岸一片宽阔草地驰马而去。“等我!”兰汐也追了上去。看着他俩的身影双双笼罩在晨曦轻雾中,颜墟定定地立在原地,怅然若失地想:“或许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徒劳无功!”这一路走来,看到兰汐和萧逸辰郎情妾意、恩爱甚笃,对颜墟而言,的确是一种只有隐忍在心的折磨。

骑士卫队渡过西冷江,开始进入龙图大陆人烟繁华的平原腹地——各城堡村寨星罗棋布,街市巷陌横竖相连。神策骑士作为天机院的专属军团,在龙图大陆的百姓心目中享有极高的声誉和威望。神策骑士的旗手高高擎持红白相间的太极旗,飘扬在风中猎猎作响,格外引人注目。颜墟尽量低调行事,但行军数日,常有山野村民送来瓜果美食,慰问犒劳骑士。其间,也隐杂了各色探子,前来打探情况。

恐怕兰汐还没到循星迷谷,就早早被王廷知晓,甚至拦截。颜墟深感忧虑。第二天,他将神策骑士交予卫队长统领,自己带着兰汐和萧逸辰,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循星迷谷。

沧玉岭上,白玉青石光泽润亮,形态嶙峋各异,加之云蒸霞蔚,轻雾缭绕。尤其在日出之时,璀璨阳光照在青玉石上,再将团团云雾渲染成五颜六色。远远望去,整座山岭就像一幅不时变幻灵动的山水云雾画卷,隐然间透出傲世高洁的仙家之气。

循星迷谷正在沧玉岭中。

到得沧玉岭的山脚下,陡然一见青玉崖壁上,刻着一行字——

沧海博天地风华,青玉暖尘世云烟。

萧逸辰细细一读,喃喃道:“这诗气派啊。”

“这是天机院首任枢密使颜传月所写。”颜墟接过话。

“天际院?首任枢密使?那这在龙羲,是个很大的官吧?”萧逸辰问。

“枢密使不是朝廷命官!”颜墟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支短笛,朝山岭间吹奏起小曲。小曲悠扬,是那名曲《碧海潮生》的调子,颠颠飘落在山岭之间。稍倾,青玉崖壁悄然滑开,亮出一道四四方方的大门。门内,便是一段望不到头的石台阶梯,还有花团锦簇的满目春色。阶梯两边扶栏,各雕刻着一条欲向上腾飞的龙。

萧逸辰和兰汐,随颜墟走入山门,拾级而上。行至半山腰时,悬崖险峻处,有一观景八角亭。萧逸辰兴之所至,趋步入亭,但见山岭呈一半圆环抱之势,拢入半壁海湾,远处沧海云雷滚滚,近处山崖飞瀑流霞,浅碧色的水珠在霞光照耀下,如颗颗翠玉落在山崖上。

“好一派中华风光!”萧逸辰情不自禁地赞道。

“这是当然。中华文明本就是我龙羲文明的发祥源头。龙羲星球上,语言文字和衣食住行,无一不是对中华文明的继承与弘扬。”颜墟介绍道。

经这数日的实地游览,再加上兰汐和颜墟的介绍,萧逸辰对龙羲不再陌生,反倒生出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感。他一脸欣喜地说道:“这么说来,在浩瀚宇宙中,龙羲星球上的人至少也算是华裔。”

“从文明传承来说,我们龙羲人和地球中国人的确是血脉同宗。”颜墟点头道。

这时,一位布衣仆人从山上匆匆奔来,道:“少爷,老爷有请兰汐公主和那位公子。”

“老爷知道我们来了?”

“前几日,就有飞鸽传书送来。”

“公主殿下,请!”颜墟施手示意。

萧逸辰平生第一次踏进了传说中的循星迷谷,开启了他在龙羲的传奇之旅。

先过一阵。是为“八卦梅寒”。

颜墟说:“要跟着我踏准每一个方位,不能有丝毫差错。最重要的是,心中要保持对人间的种种暖意,才不致被幻象所迷惑。”

保持暖意,对萧逸辰和兰汐太容易。他们彼此手牵手,便觉人间爱意融融,暖流如过电一般让自己心底颤抖。萧逸辰索性将兰汐抱起,丝毫不差地跟着颜墟踏合每个八卦方位,然后得以安然过关。

出得阵来,只见循星迷谷正殿——“魁星殿”的门廊上,好像有个白发老者翩然而立。走到近前,萧逸辰才发现,老者其实是个鹤发俊颜的中年男子。

“枢密使颜司坤拜见公主殿下。”鹤发男子微微躬身。

“枢密使,果然风采依旧,不输时光。”兰汐说。

“公主见笑了,只是地球时光匆匆,而龙羲却岁月轻慢,老夫青春虚度罢了。”颜司坤笑眯眯地捋着一把长长银须,眼光轻飘飘地从萧逸辰肩头一扫而过。

颜司坤领着兰汐二位步入魁星殿内,上座品茶。“兰汐公主,你隐循地球数载,如今突然回到龙羲,不知有何情由?”颜司坤道。

“实不相瞒,我带心上人回龙羲治病。此事,还请枢密使帮忙,引荐医术高明的能人异士。”兰汐将萧逸辰遭人陷害、染上病痛的前后经过细细说与颜司坤。

“原来阁下是兰汐公主的情郎。”颜司坤依旧一副笑眯眯的神态,“救人性命,理所当然,不在话下。只是兰汐公主,您此行归来,的确给老夫出了一道难题。”

“此话怎讲?”

“当初,你父王驾崩,大将军韩震发动宫廷政变,夺取王权,自立为摄政王,将你和你哥哥及族人流放于寒鸦之地。天机院本从不参与王国王权之争。但吾儿颜墟对你情意深重,不忍你遭受困苦磨难,遂救你出来,借‘神印’之力,将你放逐地球隐居。如今,你突然回到龙羲,当今王廷必定需要一个交代。恐怕老夫和这天机院也难以护你周全。”颜司坤叹道。

“枢密使,我只想找人治好他的病痛。其他我不在乎,也不会让天机院陷入两难境地。”兰汐说道。

“也罢!……”颜司坤摆摆手。一个带刀护卫跑进来,道:“报,枢密使,王廷钦差领着一队兵马驻扎山下,通报说要拜访大人。”

“此事终要做个了断。你们二位先行回避。老夫先会会这个钦差。”颜司坤对兰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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