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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今夕何夕

天界。

却说那失云姬放了柔华,拜别了仙母,便郁郁回到了那弥罗天上,准备复命。此刻天帝已不在凌霄宝殿,失云姬问了问,才知天帝已回了太微玉清宫,便腾着云雾而去。

那玉清宫遥遥望去,无数玉楼华殿,九转廊芜,皆朱甍碧瓦,金裹珠曜,壮丽轮奂。玉清宫外,毛女执扇娉婷而立,万阶雪白丹陛之上,无数祥龙火凤齐飞。失云姬在殿口观望片刻,正想进去,一位执扇的仙姬便拦住了她,温声道:“失云姬娘娘请留步,这会儿陛下不见任何人。”

失云姬疑道:“这是何故?”

那仙姬正欲回答,忽闻靴声轻响,一个身材颀长的神君步履款款走出了玉清宫,只见那神君面容清俊,仙姿飘逸,嗓音清朗道:“小神游奕参见失云姬娘娘。”

游奕灵官,司传达天帝神谕之职,把来自天庭的命令传达到三界各处,虽是个有实务的神,但生性无拘无束,喜爱逗留人界。失云姬笑道:“神君有礼。神君近日如何,又在做什么差事?”

那游奕灵官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差事无趣的很。我做这神官的位置一千余年,一直都是闲逸无比,可陛下近日,总是叫我去寻一个魔界之人,且又将我管的十分紧,我现在已然是无法再同往日一般了。”

魔界之人?失云姬微微一愣道:“是……是女子吗?”

那游奕神君笑道:“娘娘可莫再问了,这是陛下神谕,小神可不敢说与他人。”顿了顿,“告辞。”

话毕,那游奕灵官就驾着祥云,往东边去了。

失云姬见那神君不予回答,心里有些失落,这时方才那立于殿前的仙姬又上前来,温婉道:“陛下传上仙进去呢。”

失云姬又一喜,答应了一声走进了玉清宫。只见满殿云气蒸腾,仙雾缥缈,脚下踩着的是刻着繁复莲花纹样的金砖地,四壁珠玑,雪灯如练,金银焕彩,四根盘龙舞凤的金柱镶嵌着绮色沉沉的琉璃彩珠,撑起绘以盛世丽景的殿顶,那天帝正立于殿北,只见他身着暗紫色流云纹络锦衣,身材颀长,若盈翠劲秀的玉松,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握着一卷书,流光溶在他漆黑的长发上,只兀自出神。

失云姬只觉呼吸一窒,片刻后柔婉俯身道:“陛下。”

那天帝一怔,侧过头来,微微笑道:“免礼。”

失云姬这才起身,思虑一会儿后,才道:“陛下,此次我到幽都去,发现那魔尊,的确是那百年前被谪到练华山上的孔雀大明王尊者。那尊者法力高强,幽都在他治理之下,已然恢复了往日秩序,且依照这趋势来看,想来不久后就会超过往日之盛况。因此,众魔神对其都是心悦诚服,忠心耿耿。”顿了顿,“不过……小仙却发现了那尊者的一个弱点,是一个魔女。”

天帝沉吟片刻道:“他从前是明王,乃佛门中人,怎会对一个女子上心?”

失云姬道:“小仙亦是觉得惊诧,但那尊者不仅对其上心,程度还不浅。小仙亲眼所见,那魔女差点被一兔精所害,身被浊气所染,那尊者竟渡其自身佛力,且为其祈下灵愿,这可比渡其千万年灵力还要珍贵。”失云姬话毕,眼中又露出一丝愧疚,“小仙曾想法设法,用凤凰琴造了个结界,想将这女子蛊惑后抓来,可惜被那瀛华仙母阻止。小仙无能,这便是此去打探到的所有了……还请陛下责罚。”

天帝微微一笑,轻声道:“失云姬无须自责,朕认为你做的很好。方才游奕灵官来,告诉朕那瀛华仙母又收了一徒,想来便是你说的那女子了。”

失云姬道:“那陛下是否还需要,将那女子抓来?”

天帝道:“不必。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朕也不屑于利用这女子,来要挟魔界。更何况这女子也算是灵泽深厚,前有佛力加持,后又有仙尊赐教,假以时日,她若得了仙根成神,也许还能为天界之福。”

失云姬道了声陛下仁明,又想起方才游奕神君寻人一事,始终是难以释怀。便柔声问道:“陛下,方才小仙听那游奕神君说,陛下在寻一魔界女子,这可是真?”天帝微笑道:“失云姬,那灵官方才只告诉了你,朕在寻一魔界中人,你怎的猜测那是一个女子?”

失云姬听罢,脸不由一红,福下身略微尴尬道:“陛下恕罪,我也只是胡乱猜的罢了。毕竟能让陛下记在心上的,定是个绝色美人吧?不过想来陛下还不知,我也是个寻人好手。如果陛下不嫌弃,也可以让我再去试一试,也许还能将功补过呢。”

失云姬说完,那天帝却不回答,失云姬正又急又羞,忽然只闻一阵清寒的香气飘然而来。接着,那昊天圣帝竟亲自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扶起了她,温和笑道:“好了,起来吧。”

失云姬只觉脑子一声轰响,先是不知所措,而后欣喜万分。那天帝又道:“朕已经说过,你此次前去魔界做的很好,又何来将功补过一说呢。不过,你身为金仙,领管那璞云仙山众多生灵,只需做好你分内之事就够了,朕也不想让你魔界仙界两处奔波。”

失云姬微微抬起眼,只觉面前的人一双含着淡淡笑意的蓝眸,几乎要让她沉湎其中不能自拔,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只是极为柔媚道:“多谢陛下体贴。”顿了顿,“那……小仙就退下了。”

“好。”天帝点点头。

那失云姬春风满面出了玉清宫,心头种种不郁,一扫而空。

昊天仍立在原地,看着失云姬离去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

柔华……

这个名字,让他纠结至今,无法忘怀。

也不知,到底何时,才能寻到她。

若是有一天再见,她是否会恨他,倾覆了魔界?

魔界,万魔殿。

天帝在寻找柔华,魔界此时也是几乎要被孔雀大明王弄的天翻地覆,那孔雀大明王一夜过后再去见柔华,却发现她人早已不知所踪。只是桌前留了张字条,告诉他她陪他到魔界使命已成,已然有了去的归宿,叫他不要担心,好好管理魔界。

这算什么?

这个女人在他心里刚刚激起涟漪,又在他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后,就消失不见了?那孔雀大明王见此字条,气的火冒三丈,狠狠将这字条撕成了无数七零八落的碎片。

遍寻魔宫不见,又想起那字条上的话,一时间,那孔雀王竟觉得心头哀伤难言,已经无心再待在这魔宫了,便驾上云,转眼之间就离了这万魔殿百里远,那些妖怪精灵见了他圣身,就立刻拖儿挈女的出来跪拜,他也不理,只觉心烦意乱至极,驾着云四处乱逛,竟然就到了幽冥地府。

那孔雀大明王立在幽冥府的牌匾前暗自思虑,那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不就是住在这里吗?

这地藏菩萨,佛光普照十方法界众生,功德无量,德高望重,他座下有一神兽谛听,能通晓三界之事,想来应知道柔华去了哪里。这么想着,那孔雀大明王便叩开了幽冥府门,一眉清目秀的童子举着灯翩然而出,恭敬道:“菩萨已经恭候尊者多时。”

孔雀大明王道:“菩萨现在何处?”那童子道:“尊者且跟我来。”那童子举着灯,领着那明王穿过无数廊芜花苑,最终到了一处极为静谧的水池边。

孔雀大明王只见那水清凉无波,浑似一块碧玉沉沉,心想这恐怕不是普通的水。忽然,只闻一道极为慈和空灵的声音传来:“孔雀大明王尊者,别来无恙。”

话毕,佛光乍现,彩雾漫天,那地藏菩萨显出圣身,踏着莲座迎着祥光立于半空。孔雀大明王对着菩萨作揖道:“多谢菩萨关怀,想来菩萨已知我此行之目的了。”

地藏菩萨道:“我虽知,却是帮你不得,此番因由,却不可告诉尊者。”孔雀大明王惊疑道:“菩萨,这是为何?”

那地藏菩萨道:“尊者,稍安勿躁,我却也知你不会对此作罢。”顿了顿,那菩萨指了指那方水池,道,“这十方幻境池,你心所想,其必会予你答案。可若只是有因而缘不够,仍旧是无用,你若真想寻到心中之疑的答案,不妨就在这幻境池前等候半个时辰。”

孔雀大明王谢过地藏菩萨,那菩萨便渐渐在祥雾中隐去了圣身。那孔雀王心里兀自等了半个时辰,可那幻境池仍是连波澜也不曾起一丝。顿时,他只觉最后一丝希望都瞬间渺茫无踪,莫非,他真的……再也见不到柔华了?

那孔雀大明王想起那雪山上惊鸿一瞥,千里相随之景,心头怅然若失,仿佛有哪一处变得空空荡荡了起来。这时,从天上飘来一张简帖儿,那简帖儿周身金光熠熠,孔雀大明王一惊,伸手接住,又听见半空中传来地藏菩萨的声音道:“尊者迷失红尘紫陌,须得守住本缘,发显菩提之心。这简贴上,有治理魔界之法,请务必好生修行,引导魔界众生,终有一日,尊者必得不可言之正果。”

那孔雀大明王谢过地藏菩萨,便拿着简贴离开幽冥地府了。孔雀王本决定先回到万魔殿,可行了没多久,忽见不远处有一片焦黑的花海。

那孔雀大明王一怔,忽然想起,这便是那花妖一族的领地,他成了魔尊后,鬼月就立刻将那被抓的花妖女尊的女儿香儿放回了万花台。再说那香儿,因后又受了他点化,现在已是脱胎换骨,变得法力高强,不久前接管了花妖一族。

那孔雀大明王立在云头,只见香儿正与一群花妖在花田里遍种鲜花,想要复从前模样。见了他,立刻叫了全族人出来跪拜迎接。孔雀大明王思忖片刻,按下云头,那些花妖皆诚惶诚恐,又惊又喜,齐齐跪倒在地道:“恭迎陛下!”

那孔雀大明王微微点头:“都快起来吧。”

众花妖这才敢起身,那香儿站在众妖之前,身着女尊服饰,华美难言,倾国倾城。孔雀王问道:“怎么,你们花妖一族的领地,鬼月竟没有帮你们恢复原样?”

香儿恭声道:“回陛下,当日我的母亲,她只以为您被鬼月魔神抓住,凶多吉少,一时间觉得花妖一族无望,待我归来时……她已经自尽了。”话到此,众花妖都有些伤感,“因为没了花妖女尊,所以万花台所有的花,都没了灵气之源。所以,即使鬼月魔神想要帮我们恢复,也已经没有办法了,须得有一个法力高强的人做了女尊后,才能恢复。可惜我现在灵力尚还不足,所以和余的几个花妖一起,正种花复力。”

那孔雀大明王微微抬起凤眼,只见眼前花海无边无际,蹙眉道:“凭你们几个人这么种,只怕是种个两三百年都不行。”

香儿哀伤道:“陛下说的没错,可也只得如此了。”

孔雀大明王淡淡一笑道:“既然我今日到此,你还说‘只得如此’?”话毕,孔雀大明王闭上眼念动圣诀,只见无数焦黑的花尸皆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辉,接着众妖只见眼前白光一闪,顿时残花扫一空,那漫漫花海,绣茵簇锦,夕雾蔷薇,姚黄魏紫,玉楼点翠,冰壶献玉,万紫千红,瑰丽重还。

香儿见状,喜从天降,激动的热泪盈眶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不必。”

那孔雀大明王见众妖惊喜欲狂,忍不住微微一笑,却令那万千绮花都黯然失色。

罢了……

因缘轮回,确实无改。

若是有缘,终得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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