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瓜 熟 蒂 落
喜 结 连 理
李义晗从电话里，得知青莲与立明定亲一事，他高兴极了。虽然他在电话里说，他们要在腊月二十几才回家，可是他那一夜辗转难眠。立明和青莲小时候两小无猜如影相随，他们一颦一笑，在他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他太想家了，他太想见到了立明和青莲在一起的样子，特别是青莲，因为自己，让青莲变成没有家的孩子，如今的青莲是不是像小时候一样温柔漂亮。想到十三年前的自己，不能自己地流下悔恨的泪水，他愧疚，他忏悔，他不敢见青莲，惧怕青莲不原谅他，一辈子都不会喊他爸爸。但幸福、温馨、团圆、责任强占上风，他再也忍不住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和小女儿冬菊坐着FJ到晴隆的大巴踏上回家的征途。他们坐了十多个小时来到晴隆已经是筋疲力尽，营养快线都喝不下。但是回家心切，赶上晴隆到长流的巴车，摇摇晃晃，一路颠簸，五个多小时后，顶着夜色，敲响了自己的家门。
李义晗没有通知家里，他与小女儿的到来，给了老婆一个惊喜。青莲的妈妈听到敲门声，做梦都没想到丈夫与女儿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突然。
“你不是说要年底才回来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青莲的妈妈问。
“我爸爸呀！听到你在电话里说姐跟立明哥定亲了，他乐得一夜没睡。”冬菊说。
“冬菊说得没错，我听到说，我心里呀总是想着他们小时候的情形，话又说回来，我对不起青莲，不配做她的爸爸。”李义晗对老婆说。
“好啦！好啦！不高兴的事就别提了。我去洗几个红薯煮稀饭给你们吃，坐车吃稀饭要顺心一点。”青莲的妈妈说着去厨房了。
李义晗回来的第二天，他就跑到金香家，找金香商量立明与青莲结婚日子一事。金香看到李义晗到来，心里高兴不起来，自从那年那天李义晗来退婚后，他再也没有踏进家门半步。十多年了，时过境迁，李义晗亲自主动上门与金香谈起孩子们的婚事。
“嫂子，真是老天有眼，让青莲立明在一起，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在年轻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李义晗愧疚地说。
“天的眼永远是亮的，只有人心是黑的，他们不在一起，你会后悔？会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我认为这不是正合你意吧！”金香挖苦他说。
“大嫂，因为我当年的过错，我后悔了。要是青莲不跟立明在一起，我想来想去，只好用冬菊来弥补了。本来打算今年回来，跟你商量冬菊和立明的事，现在好了，不操那门子心了。”李义晗说。
“你想得到美，十多年前你棒打鸳鸯，害得孩子吃尽苦头，有爹不敢叫，有娘不得喊，有家不敢回。如今又瞎想，乱点鸳鸯，又要把两个孩子强扭在一起，你是人吗？你！你……”金香生气地说。
“嫂子，我今天来不是让你数落我，而是来和你商量他们结婚的日子选在哪个时候合适。”李义晗莫奈地说。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全选好了，日子有两个，一个是冬月初二初三，一个是腊月二十五二十六。你自己回去看着办吧。”金香说。
李义晗离开家时满面桃花，可是到金香家得到金香的特殊款待，脸像霜打茄子一样，哭笑不得。他气急败坏地回到家里，开口死老太婆，闭口死老太婆。他老婆看到他那倒霉相，不停讥讽他。
“早年威风，什么八字上又有一点点相克，没想到如今会吃闭门羹了吧！”他老婆冷冰冰地说。
“我心里也不好受，你别再补嘴了。”李义晗丧气地说。
根据李义晗个人意思，冬月初三初四时间紧迫，来不及准备，还有寨上外出打工的年轻人还没有回家，找不到干活的人。腊月二十五二十六已到年关，外出的年轻人大部分回家了，人多好干活，办事嘛，没有几个年轻人吵吵闹闹，也太不像样，就这样定了。立明和青莲结婚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五二十六。李义晗上次吃了闭门羹，这次他不敢上门拜访了，只好喊他老婆去告诉金香。
金香通过电话把结婚的日子告诉了远在昆明的青莲和立明。他们接到电话，从昆明赶回老家，为新婚准备而忙碌。
腊月二十五这天，是让人们欣喜若狂的日子，特别是李义晗，他等啊等，盼了盼，眼睛都看酸了。还没到中午，他就希望山坳里冒出红旗、灯笼，从山坳里传出扣人心弦的唢呐声。太让他失望了，这一天他没有听到唢呐声，没看到孩子们挑的红旗、灯笼。他气急败坏，他咬牙切齿，他气得直跺脚，他气得满脸抽筋。
傍晚，在滚滚烟尘中一对车辆由远而近向李义晗家奔驰而来。这对车辆来得突然，来得让人出乎意料，来得让李义晗大发雷霆。
“真他爹死早了，没娘老子教！”李义晗在门外挡住迎亲队伍破口大骂。
迎亲队伍莫名其妙，丈二尺和尚莫不着头脑，大家站在路上，任凭他骂个够。他口干了，舌燥了，气消了，迎亲队伍才不好意思地进家。
在轰隆隆的炮声中，李义晗又是哪根筋转不过弯来，他又闹了起来。
“你闹什么！大喜日子你要死哇！你骂人家爹死得早，你是他干爹呀，是他老丈人，那你呢？你吃屎去了，你怎么不教他？婆娘都不如，还好意思在这煮大种稀饭。”李义晗被他老婆骂得狗血淋头，悄悄地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第二天，迎亲队伍走后，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按照当地传统习俗，女孩子结婚，坐上花轿是她们人生最大的幸福。还有一个规矩只有再婚的女人出嫁，才不坐花轿。按照传统习俗，这次立明迎亲没有吹唢呐、挑灯笼、挑红旗、抬花轿是对青莲的大大不敬。李义晗觉得女儿委屈，就大发雷霆。当然在时代驱使下，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农村的习俗、礼仪也随之改变，逐渐向城市化发展。但是农村的习俗礼仪向城市化转变的同时抹杀了这个大山深处的优良传统文化。在节日里、喜事里许多传统习俗、民族文化暗淡无光，让人们的生活失去活力，失去光彩。
结婚吹的唢呐有示意曲、进家曲、谢恩曲三种曲子。示意曲是迎亲队伍在路上吹的，它告诉新娘家，迎亲队伍已经来到路上，叫新娘家的亲戚朋友、家族做好迎接准备；进家曲是迎亲队伍进家时吹的，它告诉新娘做好出嫁准备，同时它代替新娘感谢父母养育之恩；谢恩曲是在晚上和第二天迎亲队伍接走新娘，新娘离开父母时吹的，谢恩曲代替新郎、新娘感谢父母、感谢亲戚朋友、感谢茶饭。每当晚上夜深人静，鸟鸣山幽，唢呐吹响谢恩曲时，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听得津津有味，听得欣喜满怀。
按照习俗，迎亲队伍来到新娘家要坐一夜通宵，大家不能睡觉，要陪新郎守神台香火，让神台灯火通明。迎亲队伍里的小伙子们熬不住，就请新娘找寨上的姑娘们陪他们唱山歌，这样少男少女们既能够消愁解闷，又能够传情达意，还能够消遣时间。时代变迁物转星移，传统文化被代替，结婚唢呐没了、花轿拆了、山歌忘了。
迎亲的小伙们来到新娘家的当天晚上，他们不是约新娘家的姑娘们对山歌。而是搓一夜麻将，喝一夜通宵的酒，搓麻将搓得得两眼迷糊，喝酒喝得不分东西南北，第二天萎靡不振，没有一个人样。
新娘到家后，按照习俗，新娘要躲帐七天，客人们要大吃五天，立明这次结婚变了，他们没兴这个。迎亲队伍一到家门，青莲就从车里下来，脱去新娘装，没有羞羞答答，做起一个家庭主妇要做的事。而立明呢，也没有履行传统新郎要做的事，而是陪弟兄们喝酒聊天。亲戚朋友们也简单多了，不像过去那样人背马驮的送贺礼，而是在礼尚往来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在名字后面记上一个圆满三位数“１００”就行了，然后喝上两三杯酒，随便吃点东西，招呼不打就走了。酒席上没有过去震耳欲聋的五子登科、六位高升、四季发财、八马跑贵阳、九九女儿红、十个状元郎的猜拳声，而是一声声“我不能喝多，我要开车”的无奈声。
这样一场本来热闹非凡的婚礼，却在几声不经留意的酒杯碰撞声中结束了。
客人们走了，干活的人走了，只有立明青莲二人还在院子里伸伸腰捶捶背清点着各种炊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