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叶芳芷惊讶地看着电视屏幕，新闻里记者正在进行事件追访，受访的Cosplay店的两个店员都提到了黑甲天神，一脸的兴奋与花痴，“怎么可能会有天神呢？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这你都信？”一旁的王三德不以为然地看了妻子一眼，“这些孩子怕是动画片看多了，一张嘴就信口开河。”
王三德年纪渐长，这一两年出车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在家待的时间越来越多，身体也渐渐发福，挺着个半球般的肥肚子在沙发里沉重地挪动了一下，拿起电视遥控板换了一个频道。
叶芳芷正看得有趣，却被换了频道，感到扫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女儿从楼上下来，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看了母亲和王三德一眼，默默地回身上楼。
叶芳芷忙站起身来，跟着女儿上了楼，一走进女儿卧室，便拉着女儿坐到床边。
窗外漆黑的夜空里轻轻地飘来一朵云团，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半空，没有人会去留意，也没有人能在漆黑的夜色里看清云团上有着什么。
“妈妈，有什么事吗？我作业还没做完呢。”莫桑璃捧着杯子，有些疑惑地看着母亲。
“先别管作业，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好好谈谈。”叶芳芷认真地看着女儿，“你现在已经高三了，马上就面临高考，你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上大学应该不是难事，可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想过上大学的事，你准备选择什么样的学校，选择什么专业呢？”
云上的尹天石透过外墙，注视着那个坐在那儿捧着水杯的女孩，听到叶芳芷的话，不禁也好奇起来，小璃的选择究竟会是什么呢？
莫桑璃没想到母亲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犹豫半晌，看了看母亲，低头说道：“我想上本地的大学，我……我不想离开你太远。”
叶芳芷微微一笑：“可以啊，本地大学也不错，虽然……”她伸手将女儿垂下的长发轻轻捋在耳边，“虽然你的成绩应该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学了，不过，我也舍不得你离开我太远，还是想要天天看到才好。”
莫桑璃抬起头看了看母亲，心里暖暖的，母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深厚的感情已无需言传。
“可是，你打算读什么专业呢？我倒是帮你选好了一个……”
“妈妈，”莫桑璃打断了母亲的话，看了看母亲，有些怯怯地，“这一次，可不可以让我自己选择？”
“行啊，”叶芳芷看着女儿，“只要你选择的专业好，妈妈不会反对的，你到底喜欢哪个专业呢？”
“我……我想选汉语言文学专业……”
“汉语言文学？”叶芳芷有些惊讶，“学这个的话，你打算以后做什么工作？”
莫桑璃明显感觉到母亲是有些不赞成的，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我想学写作，以后……以后当一个作家。”
作家，原来她的心愿是当一个作家。尹天石不禁微笑，这个职业真的蛮适合她，不需要面对陌生人，不需要去适应陌生的环境，只需要面对自己的内心，那个在他看来无比丰富的内心。
“那不是天天宅在家里？”叶芳芷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女儿，“我就知道，你不会去选择那些热门专业，你心里想的永远都是怎么才能躲开这个世界远远的。”她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妈妈……”
“小璃，你听我说。”叶芳芷摆了摆手，打断女儿的话，“妈妈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你，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如果那时你还无法打开自己的禁锢，学会与这个世界相处，甚至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呢？”她看着女儿，一脸的担心与愧疚，“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不会是这个样子，都是我害了你……”
“妈妈，我没有怪过你，从来都没有！”莫桑璃急切地低喊道，生怕母亲会误解自责，“我在努力，真的，我一直努力学会跟陌生人相处，学会适应陌生的环境，妈妈，你不要责怪自己！”
尹天石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急切的模样，想到她为了母亲所做的那些违心的努力，不禁心内一阵怜惜。
叶芳芷看着女儿急切的脸，露出淡淡笑意：“我知道，你的确一直在努力，可是，也许我还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你始终都没有完全走出去，无法像一个普通人那样跟外界自在相处，无法独立，无法保护自己。”她摇了摇头，“我经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了，你该怎么办？你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养活自己，你该怎么生活下去呢？”
莫桑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黑黑的眼睛里满是迷茫与惶恐。
叶芳芷看着女儿，叹了口气：“你喜欢写作，我知道，可是，写作能够养活你自己吗？多得是喜爱写作的人，可是如果成不了名，就自然收不到任何利益，写作也就只能是个爱好而已。这是个无比现实的世界，小璃，你现在感受到的生活无忧，是因为有妈妈在，一切都不需要你操心，可是，总有一天你要自己扛起生活的担子，你必须要有工作，必须要有收入，必须和人打交道，就像妈妈现在，虽然你王叔叔收入不薄，可是我还是要开个少儿舞蹈培训班，凭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这样才能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
叶芳芷拿过女儿手中的水杯，放在书桌上，双手握住女儿纤细柔软的手，无比爱惜地摩挲着：“你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妈妈的羽翼之下，你必须要面对生活，面对种种你根本不想面对的一切，这是每一个人都有的无奈，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你明白吗？”
尹天石默默听着叶芳芷的话，忽然想到了父亲，也想到了自己，的确，每一个人都有不想面对的无奈，可是生活却还是要继续。他看向莫桑璃，看向她那双乌黑又纯净的眼睛。
莫桑璃望着妈妈，眼睛里满是迷惘，这些问题突然就这样摆在了她面前，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面对。
“妈妈，那我……我该读什么专业呢？”她怯声地问，原本早已想好的将来，现在却被母亲的一番话全部打乱了。
“小璃，你相信妈妈，我也是斟酌了很久，才选中这门专业的。”叶芳芷微笑，“你听说过本地的传媒大学吧，我觉得新闻学非常适合你。”
莫桑璃吃惊地望着母亲：“新闻学？”
“对呀，仔细想来，这个专业真是不错的！”叶芳芷有些兴奋起来，“你看啊，你喜欢写作，这个专业里就有新闻评论写作、采访写作，而且所有的科目都是与你喜欢的文科相关，再有，你学了这个专业，会有更多机会接触到不同的人，去到不同的环境，可以放开眼界，锻炼你的性格，增强你的适应能力，而且，这个专业也比较好找工作，足够让你好好地养活自己，你说是不是很好呢？”
莫桑璃仍然惊讶地看着母亲，新闻学，这是个她完全陌生的名词，她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会跟新闻什么的沾上边，而且，在陌生的环境里工作也就算了，还要去采访面对那么多陌生人，这简直……简直无法想象，母亲怎么会想到这么个专业，这哪里是锻炼她，分明是一种可怕的折磨……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尹天石看到莫桑璃眼中分明的恐惧，顿觉心疼，这叶阿姨为什么要这样强迫女儿呢？她应该是最了解女儿的，为什么要这样逼迫她呢？
叶芳芷感觉出女儿的恐惧，内心的兴奋顿时消散，叹了口气说道：“小璃，不是妈妈在逼迫你，妈妈只是在以自己这几十年的人生中一些小小的经验来告诉你，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如果不去做，永远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只有去做了，才会知道原来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原来自己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得多，就像妈妈当年……”深藏已久的往事一经翻涌上来，顿时无限酸楚，仿佛酸到了鼻尖，禁不住地泪湿眼眶，“当年我真的以为我会活不下去，没有你爸爸，我独自一人怎么可能把女儿养得大，可是，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原来没有你爸爸，我也是可以的，我照样能养大你，照样能过得很好……”
“妈妈！你别说了……”莫桑璃第一次听到母亲提起那段伤心惨痛的往事，看到母亲的泪眼，看到她坚强的神情，心里无比难过又心疼，她终于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终于明白了她对自己的那份最为无私又伟大的爱，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自私懦弱而羞愧，“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妈妈，我去上传媒大学，去学新闻学，我会更努力的，不会再辜负你的期望，我会过得很好，不会再让你担心失望，你放心吧，妈妈！”
莫桑璃扑进母亲怀中，紧紧抱住母亲，泪水浸湿了她的肩头。叶芳芷也紧紧地抱住女儿，满是泪水的脸却微微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是女儿第一次真正明白了她的苦心，又怎能不发自内心的微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