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初识?”江宁笑了开来,“那时的我竟这般直爽。”
“其实那日见你之前,我便听闻了四界有关你的传言……”温闲伸手抚了抚江宁的脑袋,眉目温软,“那时他们皆言,你看上的东西,即便是护好了,也能被你偷去……不过你大多用罢便还,也无多少人介意。”
“许是因我是忘川王女,多让着些罢了。”江宁淡笑。
“江赫连是威震四界,但,还是你那上天入地、无孔不入的手法让人畏怕些……”
看着温闲抿起唇角,一丝笑意,江宁不由得笑了开:“许是是吧……阿闲,你和我多说些前时的事吧。”
温闲微怔,随即笑开:“你若要听,自然好。”
“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早些休息,明日再说。”
“好,”江宁轻笑。
未等温闲吹去了油灯,江宁恍然想起了什么,她面色忽得一顿,轻声问道:“阿闲,我定要嗜血,才能活着吗?”
温闲在茶几上敲打的指尖微顿,嘴角弯起一丝笑意。他将江宁揽进怀里,白皙如玉般的面庞在她颈间微蹭:“阿宁,如今你是半神,我知道你不喜我杀人……可若是要与你相守,你必要饮血化神……阿宁,如今你饮了我的血,便要用余生相偿。”
“再待三个月后,你修成神格,便不必再喝了。”
看着温闲略带狡黠的轻笑,江宁愣了半晌,终是觉得自己想得过多,她低眼轻吻了温闲恍若星海的眼眸:“阿闲,余生,便请你指教。”
“好。”温闲微愣,随即便低声应道,未带笑意,却能听出欣然。
“我每日与你说些前日的事,阿宁,早些睡吧。”
“我守着你,这四界之人,便休想动你分毫……”像是喟叹,在温闲温软的肩上,江宁只觉几分心满意足,她垂眸睡去。
温闲的轻语,温软如玉,如泉泠泠。
“阿宁,我骗了自己三世,终是不必再骗自己了。”
“百年前,若是有人与我说,欢喜会成了心病,我定是不信。”
“可如今,我终是知道,”温闲的指尖抚过江宁软柔的发,他低声轻叹,“喜你为疾,药石无医……”
“阿闲……”似是梦呓,温闲轻笑开来。
“我在。”
“若是有一日,能与你一齐看尽山河千万,该多好。”男子白衣轻语,虽清冷如雪,却情深如许。
“宁儿,你是女将,我是高堂之相,可是相配?”
看着祭台上男子身影模糊,江宁只觉胸口生疼。
男子的腕上带着红线银铃,江宁却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能感知到他在笑,几分无奈:“宁儿,你应许过我,若是敌不过强虏,你会逃……而不是等血尽流沙场,等我去接你……”
“昏君难扶,可为何,我连你也守不住……”
男子带笑,却比月色如霜,还多了分寂寥。
“你说每月圆月之时,你会望帝乡,你可有想过要望我?”
看着男子步履轻浮地向烽火墙上步去,江宁的喉咙像是被手握紧,只觉喘不过气来:“不……莫要……莫要……”
“宁儿,你在边疆守了百日的帝王,如今嬉笑地跪在外族人的膝下,你可是,觉得难过了……”
“你是何人……”江宁喃喃,男子回首看她,目光冷冽绝望,可江宁就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宁儿,你再待我一会,三生路畔莫要走得太急了……我便来……”他轻笑,倾身一跃,江宁的胸口像是被刺了一刀,鲜血淋漓……
“阿……阿……遇……”
江宁猛然睁眸,她的眼角泪如泉涌,沾湿了整片卧榻。她微微一怔,恍惚间闪过的记忆片段,不是温闲,绝不是。
温闲睡的熟沉,江宁用了干衣咒,抹去了榻上的泪,随即便急切闭眸,她如此想知晓,那个人是何人,为何她会如此难过,难过至万剑抵心……
这姻缘书,果真如此难毁。情断缘不断……温闲睁眸,嘴角一分冷笑。
我设了百年的局,骗过了自己,骗过了世人,却骗不过你和他的缘……
阿宁,你为何,只记得那个在帝乡等你的相……
从未记得过我?
江宁清晨醒来之时,温闲不知去了何处。揉了揉眉心,铜镜中映出的女子面色苍白、眼眶红透。
愣了半晌,江宁调了调体内的灵气,面色随即好看了许多。
“小殿主,你可是想起了什么?”直面扑鼻的媚香,女子浅笑盈盈,一身宽大紫裳恍若天边霞云。屈娆径自取了杯茶,坐于榻上饮了起来。
江宁低眼默然不语,半晌,她抬眼,面色极淡:“屈娆,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闻言,屈娆微微一愣,面色忽得几分冷冽,随即又笑了开来:“小殿主,待你修成神格、恢复神身后,便自然会知晓。”
“上玄仙之血果真不如凡尘人之血那般低劣,”屈娆盈盈笑开,指尖一挑,江宁的掌上便浮起了一层略带透青色的鳞甲,“许是再过半月,小殿主便能修成神格了,真是可喜可贺……”
江宁只是淡眼看着屈娆,抿着清茶。
“再过几月便是四界盛会,殿主倒是希望小殿主出面参加,也好多熟识些人,为来日继位做打算。”
顿眸片刻,江宁抬眼:“四界盛会?”
屈娆盈盈笑开:“五百年一回,四界有些名声的仙魔妖人皆会前来……小殿主定是会感兴趣的。”
“上一回办在仙界的盛会,殿主瞧着小殿主太小,怕他人惦记上,并未带你去……”屈娆的面色忽得淡了几分,虽是带笑,却总觉几分冷意,“可是小殿主还是偷偷跟了去……倒是闯了不少祸……”
“小殿主这一世,可不能再覆前世的路了,”屈娆挑眼轻笑,“妖与仙,永不同途……小殿主,你记好……不过这一次办在人界,倒也不必担心……”
“……”江宁正欲开口询问,一身温软便揽住了她。
男子墨眉入鬓,抬眼一笑,便是举世风雅:“屈副殿主。”
“上玄仙……”屈娆盈盈一笑,低眉间妖娆悱恻,“我是为了小殿主能早日恢复神身,上玄仙还是收好自己的心,莫要错了意,也莫要付错了人……”
温闲眉目忽冷,屈娆饮尽了杯中清茶,拂袖而过,便失了踪影。
“不说上玄仙贵为仙尊,我们妖族要不起……再者,那人也不是上玄仙,可对?”
残留于空中的浅香逡巡,女子徒留盈盈笑意,温闲唇边扬起很淡的轻笑。
“阿宁,你若是修成了神身,可不准忘了我,”温闲揽着江宁,在她耳畔轻声低语,“你说过,余生便要请我指教……”
你若是欺瞒,妖界仙界都拦不住我。
“……”江宁默然良久,她终是笑着开了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