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漫过江宁的耳畔,她看到眼前魅惑众生的少女笑语倾城,江宁的嘴角只是很浅淡的微笑,像是被毁丹元的人并非是她。
她既无恨也无怨,技不如人,本该如此。很艰难地跃出毁仙炉,江宁嘴角是一丝淡笑。
“江宁,我百里遇以仙人之名诅咒你……永生……皆与仙道无缘……”男子语意清淡,眉目漠然。
江宁抬眼看她爱了一生的男子,竟没了初时所见的惊艳,那一衣清冷如雪、白袍执剑,终究只怪自己当时年少,给予了自己能给的与不能给的。只不过,她给了一切,换来的只是一句诅咒,也是心酸。
“师父,我们走罢,待会,可是徒儿的升仙大会了,”花夕浅笑如花,眼角瞥过江宁,几分嘲讽,“这妖女,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霖微门在万丈陡崖之上,灵气以极快的速度外溢,江宁看着百里遇与花夕相依御剑远去,她低眼轻笑。没了灵气护体,寒冷钻骨,江宁一点点朝观仙崖步去。
“可曾悔过?”
恍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嘴角带笑,眉眼带情。江宁移开眼,望向一眼不见底的深渊:“上玄仙。”
“再如此耗下去,你必死在这望仙崖之上。”温闲带笑,“怎么,想跳崖?”
江宁擦净了脸上的血,弯身对温闲拘了礼:“这一世多谢上玄仙的提点,但江宁……终是辜负了上玄仙的一片好意。”
“本座不过是……还债罢了,”温闲减了笑,低声道,随即他便抬眼,笑道,“你可想过报仇?”
江宁微微一愣,淡笑道:“技不如人,未曾想过。”
“真是让本座失望,”温闲轻笑,指尖一转,一束浅淡的光线跃进江宁的脑海。
江宁恍然,脑海里一幕幕花夕所作所为,她有一刹那恨意,但随即便是淡笑:“原来如此。”
“我从未想过成仙……恨归恨,毕竟被抢了些东西……只不过如今,这些东西……”
“如若本座说,百里遇曾对你心有所许呢?”
看着温闲微眯狭眸,白皙的面庞浅笑如许,江宁心底涌起了压抑很久的恨意,她淡笑:“上仙说的,可是当真?”
“自然。”温闲轻笑。
江宁低眼,犹豫良久,便淡声道:“若是能翻身,江宁自然求之不得。”
话毕,江宁只见温闲如墨清淡、毫无情欲的眼底,随即,便是眼前一黑,意识也陷入了混沌。
“如此轻信于我……那本座便成全你……这会是最后一回……”
“再过一世,本座也便解脱了。”男子低声轻语。
待江宁再醒来,却只能感知到神识被困于一团鲜红跳跃的火中。有人坐于一边饮酒,低声交谈中,三分带笑,七分是疏离。
“逍遥上玄,逍遥上玄……”一人轻笑,把玩着手中的美酒,“如今却被情所累,这世间,还真是没人能逃过本仙的手掌。”
“你这么厉害,”温闲浅笑,却带几分虚弱,“不如再给仙帝定门亲事如何?”
那人却笑了,并不回答:“上玄仙,你下一世可有何心愿?”
温闲一顿,笑着指了指那团火焰,道:“若是能再不见她,便好。”
“再喝你一杯酒,本座便走了。”
“十世姻缘,哪有如此好改?”似乎等谁远去后,定缘仙才低声叹道。
沉默了许久,定缘仙笑道:“他已投胎去了,你可听清了他的心愿?”
“你说不了话,便用神识与本仙交谈吧。”
江宁愣了会,轻声道:“自然听清了。”
“来世,你见了他,他必不记得你,”定缘仙挑出了落于酒中的桃花,语气虽带笑却是淡漠,“他毁了你见百里遇后的流世,逆了仙道,来世……不如说是往后都……求不成仙了……他那般资质,倒也可惜。”
“可有什么法子?”
听闻江宁如此问道,定缘仙笑道:“你可愿去做?”
“但说无妨。”江宁淡声。
“等你回去后,去见他……他投身于修仙世家,后成霖微门长老……不过再无进一步的可能了……不过,你可去霖微门藏宝阁,那儿也藏了众弟子的心命石……”
江宁自然听说过心命石,她了然淡笑:“将他的命格改成我的,将我的改成他的可对?”
“是,”定缘仙一声轻笑,“你倒是机灵,不过,他还有一愿。”
江宁淡声:“且说来听听。”
“为了让他来世不被情所累,你可毁了那十世姻缘书?”
江宁微愣,淡声道:“您不是定缘仙?”
“本仙是定缘仙,自然不能毁了姻缘。”
“那姻缘书藏于何处?如何毁?”江宁淡笑。
“待本仙与你细细说来。”定缘仙铺开了书卷,淡金色的浮华掠过,江宁的眼底,如此分明地映出了‘江宁’、‘温闲’四字。
“已过了三世,这三世不是你耽误他,便是他耽误了你……我若多说,便泄了天机……你可记清楚了?你们的姻缘书,便是这副摸样。”
见江宁默然,定缘仙收了姻缘书,袖间一挥,书便回了一旁崖上的大树。
“若是记清楚了,便回去吧。”
“江宁既然受恩,自当涌泉相报……定缘仙不必担忧。”见定缘仙欲言又止,江宁轻笑。
一声悠长的轻叹后,神识又是一片混沌,江宁再醒来,外面已然变了景色,依旧是小竹屋,她初见百里遇的地方。
江宁是霖微门长老之女,出身自然是修仙大家。她初见百里遇那时,百里遇已是霖微门副掌门,而花夕,也不过是一修仙小家的嫡女罢了。她因受敌埋伏而重伤于此,前时的她回去,并未去拿药调养,倒也落下病根,那时的她只顾着让江长老劝服百里遇与她结为仙侣了。
“江宁,你可没事?”淡而冷漠的威压,江宁淡眼望去,脱尘男子清冷如高山白雪。
“无碍,多谢副掌门担忧了。”没了前时的感觉,江宁驾体内灵气修复了外伤,便转身御剑离去了。
去了霖微门炼药阁,江宁看着熟悉的面庞和笑语,表情微顿,稍加调整,便进了炼药阁的门。
从炼药阁的摆局,装饰,也不难看出掌管炼药阁长老是风雅之人。
“江师姐,这是您要的药。”炼药的小童乖巧可爱。
江宁点点头笑道:“小师弟,你们这可有绝情丹?”
“这,”小童犯了难,他瞧了瞧四周的人,便踮着脚扯了扯江宁的衣袖轻声道,“江师姐,你随我来。”
“好,多谢师弟了。”江宁轻笑,随着小童走进了炼药內房。
“江师姐,炼绝情丹一味药是魔界留人泉,你可去坊市间瞧瞧……掌门从不许我们拿魔界的东西来炼,说是会污了修为和灵气,关于魔界药方之类的,你可不好再说了。”
江宁点了点头,她把霖微门掌门这老顽固给忘了。就因为这条规令在,霖微门多年再未出过炼药大师。不过,待百里遇成了掌门,这条规令也就被破除了。这不是江宁需要担心的事,江宁也没准备在意。
“多谢小师弟了。”江宁轻笑。
“不谢不谢,江师姐客气了。”小童虎牙一露,笑得可爱。
江宁出了炼药阁,准备等调养好身子,再去坊市一逛。不过,定缘仙所提,温闲成了霖微门长老之一,会是何人呢?她需要派人去查。
“那是何人?”一声清闲。
小童吓得一激灵,转头讨好地笑开:“师父。”
一身淡绿衣薄凉,男子墨发及腰,手握书卷,白皙的面庞、狭长的眼眸不似百里遇的清冷如雪,倒有几分清闲悠哉的味道。
“那是江长老之女,江师姐。”
男子笑中带着调侃:“你说了几句,我只知她姓江。”
“江师姐姓江唤宁,安宁之宁。”小童乖巧地歪着脑袋道。
“江宁?”男子锁了眉,半响,舒了眉笑道,“是个好名,看着便让人有安宁之意。”
“她来要何物?”
小童一愣,笑道:“江师姐外出被仇家重伤,要了些伤药。”
男子从袖间取了个锦盒,递与了小童:“这是绝情丹,她要的……是这个吧?”
“江长老于我有恩,你与她说,若是还要,便来温闲、温长老这儿取。”
“师父真是心善。”小童急忙把锦盒塞进了袖里。
温闲轻笑:“她若要这丹药,自然是有苦衷……帮一下也是积善。”
“好,师父,我这就给江师姐送去。”
“路上可要小心。”温闲笑着喊了声,“莫要又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