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消化科尽管很忙碌,医生人手很紧张,还有着轻伤不下火线的优良传统。
可是幸运的是我是骨折,重伤。而且伤筋动骨一百天。休假吧。
既然是一百天才能好的伤。和蔼可亲的蔡主任很爽快的批准了我的假期:三个月。
如果各位去过医院手足外科的话,一定会见过某某身着刺青、头染黄毛读社会大学的大好青年,右手揽着一个妖媚无比、性感测漏的妙龄女郎。为什么左手不再揽着一个呢?因为左手不方便。既然出现在医院,就得有个病人的样。具体就是左手或左臂上打上石膏,红领巾挂在脖子上,同时兜住打了石膏的手臂。
同样是带红领巾,10年前的刺青男和现在就是天使和魔鬼的视觉冲击。10年前的他可以因为把掉在地上的鸟窝拖到树上去而爬树,摔下来后导致的骨折,这是透着爱心的骨折。10年后的他是因为街头械斗而骨折,天使也是可以堕落的。
我也骨折了,不过是因为英雄救美。可是骨折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别管是扶老奶奶过马路、还是古惑仔互砍,骨折享受的待遇都一样。石膏固定加红领巾一个都不能少。
老是休息也不一定就是件容易做到的事。大家上过学,放暑假的时候都有过体会。假期开始的一段时间,心情很好,情绪很高涨,可以放开的玩耍了,逮知了,捉蛐蛐,下河摸个鱼,都很有意思、很过瘾。第二天呢,还是逮知了,捉蛐蛐,下河摸个鱼,有点意思、有点过瘾。第三天呢,逮知了,捉蛐蛐,下河摸个鱼,没意思、不过瘾。到了第四天,别再跟我说这几个词了,再说我就吐了。大体就是这个意思。菜再好吃,也就那么几样,翻过来、正过去,越吃越没味道。
读书的时候太累,读书很烦,对于假期很期待;工作的时候,工作很忙,身体很疲倦,尤其是病人家属反反复复不停的询问,我又一遍一遍的解答发病原因和治疗方案,更不用说工作中被误解的委屈、抢救病人的紧张、病人刁难的愤怒、复杂病人的棘手,这一切都让我不停的产生需要休息个长假的欲望。
天赐良机。福和祸总是结伴而行,就像人体的构造一样,有动脉的地方一定会有静脉。世界总是个矛盾的世界。
刚才说了天天休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休息久了就会遇到困难。一般人形容一个人不愁吃穿,却整天惹事生非,叫做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的。我到是没有惹事生非,不过歇了几天后整个人都开始觉得浑身不得劲,按理说天天放假应该兴高采烈,可是我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高兴的感觉。
尽管每天都有倩倩的嘘寒问暖,隔三差五也有个小约会。可是大部分时间里,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的东西都是看了又看的天花板、键盘都快敲坏了的二手电脑、我家门前马路上每天都身体锻炼的大叔大婶。刚过了几天之前还夜夜梦想的逍遥生活,转眼间就变成让人不知所措的虚妄人生。偶尔在中午中学放学的时间我也喜欢趴在阳台栏杆鸟视那群青春可以随便挥霍、情绪永远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的中学生们。每每看到一对对手拉着手还是青春年少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们,我心里总是感慨这是垮掉的一代,但心里总是一阵酸楚之后升腾起一种莫名的缺憾。不过这时一向喜欢阿Q的我总是会对自己说‘天空飘来五个字,这都不是事。没有必要让自己新鲜的像清晨的露水一样的感情被这种早恋折磨的老气横秋’。关于这个我还有一个自创的损耗理论:人生的精彩和感情就像一暖瓶白开水,早喝也是这么多,晚喝也是这么多,早喝早没有,晚喝玩没有。早恋的人就是老早的喝光了这一暖瓶美好,人生会很早的进入枯燥乏味甚至婚姻破裂。事实上对于这个理论我自己都没有信心相信它,不过用来压制那一阵漾上来的酸楚还是有短暂的疗效的。
这便是天天思想都无处安放的我所能找到的不多的一点快乐并酸楚的事情。
时间久了。这一点有滋有味的事情就像一只苍蝇腿上的少的可怜的肉星,对于思想奔腾又无法安静的我来说,仍旧喂不饱我的饥饿。
回忆过去就成了一顿既有营养又可以随便加菜的免费大餐。
曾几何时。情愫暗流涌动的我们,青春也不是无处安放,只不过大部分都安置在了汗流浃背、挑灯夜战的书山书海里去了。偶尔,神经放松的我们,也会在吃着菜煎饼的马路边上,找个稳当的路边石头,蹲下去,边吃边贪婪的延伸自己可以燃烧一切异性的目光。女人,尤其是花枝招展、腰肢妩媚的美女,即便是老师和家长眼里的洪水猛兽,现在也可以成为津津有味伴着菜煎饼的美味嚼头。这个时候路边上的三三两两的男性动物们走路也变得有滋有味。有些胆大富有想象力的思想先驱不在满足于欣赏路边的美色,开始想象着自己有一天的灯红酒绿,左搂右抱品味环肥燕瘦。
这样日子过的拖拖拉拉,但是好歹磨过了一个月。
“晚上一块吃饭吧,我开车到你家楼下接你”我收到倩倩的一条短信。倩倩是个很随和的女孩,自从我英雄救美负了伤以后,倩倩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不过不知不觉里感情上我们都感到又加深了一层。所以虽然我赋闲在家,基本上算半个废人,可是倩倩一点也没有嫌弃的意思。总要间隔几天,顾不得在家里尊贵无比、在外面被奉若女神的自尊,亲自来我家接我,换着口味的为我调节已经被她养的有些刁钻的胃口。
到了饭馆。我和倩倩依然很有默契地坐在一张两面可以掩护隐私的角落里。东北人的家常菜,这是这个饭馆的名字,老板和老板娘是一对地道的东北人。爽快、大气、直接、热情是他们的标签,就连上菜的口号也透着幽默,就像东北二人转一样。由于来过多次,我和倩倩已经是熟客。既然是熟客,套路都熟悉了。上菜快、彩色鲜、味道正,这是熟客所能享受的一点超国民待遇。倩倩吃饭自然还是大家闺秀的不急不躁。对比出效果。有倩倩这么好的吃相做对比,我大快朵颐、饿虎扑食的吃相在旁观者的眼里早就成了不可饶恕的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牛粪了。其中一样大菜:酸菜、猪肉、粉条,没有理由的、不约而同的每次必点。而且吃着算不溜秋的酸菜、略有油腻满嘴留香的猪肉,我总能想起那个一口地道中国话的洋老外在春晚上的台词“翠花,上酸菜。”满口塞满猪肉、粉条的我也不忘了吹嘘自己的才能:“倩倩,过一段时间,等我手好了,一定给你亲手做出比这个还好吃的酸菜、猪肉、粉条来。”还是那样的温暖如一抹春风的微笑,倩倩说道:“吃,我看你自从骨折了以后,脑子里就剩下吃了。之前的诗词典赋、远大理想都随着骨折一块去休假了吧。再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就是吃上你亲手做的菜也得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了。你说你现在就给我画一大饼,让我等这么长时间才能吃上,你是不故意急死我呀。”女人,尤其是睿智的女人,能把一件看似自己毫无道理的事情说的义正严词,你还找不到任何破绽。
我说道:“这个你可冤枉我了,我是真心想表达一下我的忠心,顺便让你看看我的手艺,我这一个月里没事老是琢磨食谱去了,很有心得。”倩倩笑着说道:“行了,大医生,我知道你的忠心,可是你的精力因该主要放在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这样的大事上,而不是聚集在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身上。”谦虚、就是谦虚,善于辞令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于是哼哼了两声,终究是没有蹦出一个字,只好狠狠的往已经很满的嘴里继续多塞了几口菜。
善解人意的倩倩怎么会让这种自己惹出来的尴尬继续下去。倩倩说道:“我们今天放暑假了,正好你也闲着没事,不如我们去旅行吧?”
“旅行?我可是四肢不健全啊,女神。别说不能为你遮风挡雨、怜香惜玉了,一路上还少不了你为我忙前忙后。和我一起旅行,现在的我只会成为你的拖累。”我说道。
“没有。你不会是我的拖累,反而是我一路前行的明灯。知道灯塔吗,只要看着灯塔在,即便是远远的,出海的人也会觉得心安。你不愿意做我的灯塔吗?”倩倩带着满满一筐的诚意的说道。
我看着倩倩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于是也开始询问起倩倩的旅行计划来。
吃饭变成了旅行研讨大会。
很快初步的旅行计划就定下来了:2天后,背好行囊,第一站青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