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驾驶，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感到心情沉重。小忧也是一言不发，只是不时会看看我的反应。就这样，车子进入河南地界，旅途计划中的第一个落脚点是有牡丹花城之称的古都洛阳。
“别老板着个脸啦，跟人家说说话嘛。”小忧央求道。
之前的那场车祸仍然令我心有余悸，出门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是否预示着我和小忧接下来的旅程注定会坎坷呢，我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好啊，说些什么呢？”我勉强笑道。
“洛阳，千年古都，牡丹花城。就说说洛阳吧！”小忧起兴道。
“要说牡丹花城啊，清代李汝珍在镜花缘中，记载了武则天怒贬牡丹花的故事：一年腊月天，武则天同太平公主在暖阁饮酒赏花，却发觉除腊梅、水仙、迎春外，花圃尽是一片枯败景象，于是武则天写下一首绝句：明朝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次晨，果然百花齐放，武则天大喜，一一赏花。然而武则天素爱牡丹，平日尤加爱护，却唯独牡丹没有开花。武则天大怒，遂命令将牡丹连根拔起，即刻焚毁，又下旨将4000株牡丹贬去洛阳。自此，天下牡丹，洛阳最盛……”
当我和小忧临近傍晚终于抵达洛阳车站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广场上数百盆绚丽绽放的牡丹花，适时隆冬凛冽，娇嫩的花瓣于寒风里脉脉摇曳。牡丹花城果然名不虚传。
我和小忧不禁地下了车来，在花圃前长时间地逗留，拍照。
小忧叹道：“想不到在这寒冬腊月里也能看到这般开放的牡丹花！”
“上面要它开花，就是冬天它也得开花啊！”旁边一个身板硬朗、精神奕奕的老者慢悠悠说道，他并没有看我们，而是托着相机，专注地给每一朵喜欢的花儿拍着照。看他这般入神的样子，恐怕没有个大半天是完不成的了。
我和小忧不忍心打扰，只得上车离去，奔波了一天，得赶紧找个旅馆歇着了。
我们在洛阳逗留了两日，期间游览了龙门石窟、蟠桃山、蝴蝶谷等景点。随着春节的逐渐临近，各大街、居民区张灯结彩，年味渐浓。但这一切似乎与我和小忧没有关系，我们这天早上登上汽车，又继续西进了。
自进入陕西后，小忧就显得特别的兴奋与不安起来。此刻汽车行驶在蜿蜒曲折的秦岭山路上，两旁的山势挺拔雄奇，草木丰茂，灵秀相比，使人不禁对这片土地心存敬意。因为在长安之南，秦岭古时又称南山，是我国一条重要的地理分界线。历史上关于它的故事和传说有很多，单是金庸老先生笔下那个“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的终南山，就令人心驰神往。这也是我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的原因。
我遵照着百度地图的指引，避开了大路，选择了一条较近、车流量少的山路，前往西安。沿途游览秦岭的壮丽山水，感受八百里秦川的古老辉煌。
不久之前，小忧还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陕西的风土人情，棒子面、秦腔、彩绘等，现在她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倚靠着车窗，显得懊恼、难过，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些愈发熟悉的景象。
我能够体会她的这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却无法懂得更多。我不明白她既然这么难过却为何还是不肯回家，哪怕只是回家看看，看看她的妈妈。
“停车！”小忧突然说道，声音很小，“我想出去透透气。”
我点了点头，将车停在路边，陪她走出来。
外面好冷，西北的冬天给人一种寒彻骨的感觉，何况是在这山里。我从车内取出一件外套给小忧披上，暗自庆幸此前为这次旅行所做的充足的准备，这些准备眼下都堆积在车内的空座椅上以及后备箱内。
小忧却拒绝了，她似乎喜欢这种寒冷的感觉，阴冷的山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也吹拂着小忧散落脸庞的凌乱的头发。
小忧没有说话，只是向着面前的山坡走去，眼前的这座山峰并不高，却也比周围的丘陵高出一截。
小忧回头向我笑了一下，诱使我随她爬上山顶。我并不擅长登山，到山顶时已是气喘嘘嘘，小忧先我一步站到了山顶，背对着我。我只能于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站在秦岭的这座不知名的小山上，小忧向北眺望，长时间地凝视着远方那片空蒙的天空。
我知道一路上小忧心中埋藏着的秘密，也曾委婉地暗示，在这一刻，我终于说了出来：“要不还是回家看看吧？”
小忧回过头来，双目通红地望着我，良久，苦笑了一下，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不想回去看看亲人吗，你的妈妈？”我小心地道。
“我不敢回去。”小忧低下了头，紧咬着嘴唇。
我上前搂住小忧，怀抱她入胸口，企盼能给她更多的安慰。
小忧仰头望着我，眼光是那样的柔软、哀伤，终于她颤声道：“我妈妈是一个疯子，自从那个男人跟别的女人走了之后，我妈妈就疯了，连我都不认得了。我是由叔叔、婶婶带大的，他们对我并不好，这些年来我过得很不好。李直，你知道吗？”
我的喉咙有些发干，痛声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怕你瞧不起我，也不要你的同情。李直，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小忧央求地望着我。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不想欺骗小忧，我怎么可能会和一个**相守一辈子呢。
我的犹豫让小忧十分生气，她一把推开了我，双目直直地盯着我，似有千般婉转，万般低回。
“这取决于你！”我懊恼地大声道。
“什么？”
“除非你不再出卖自己！小忧！”我终于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小忧痴痴笑了，仿佛她的怒气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瓜皮！”她轻嗔道，就好像刚刚我对她说了动听的情话。
小忧的笑容明丽动人，我反而有些困窘了。
“我们回车上去吧，这儿太冷了。”小忧环抱了双臂，显出娇弱的模样来。
我上前搂住她，陪她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