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乐城。
花草阁楼台上,却是一老一少两个道士,对立而坐,嬉笑交谈着。
老道士面容枯槁,毫无生机,姓江,自称江老道。
小道士名江小白,身材瘦小,面色苍白,唯有双眸如水,冷静无波,却又努力的洋装着笑容……
这样的江小白和往常大不一样,在江老道面前,总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笑个不停!似乎这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而江老道每天都是乐呵乐呵的,白天有空就会和玄机道长喝喝茶,或者下几盘棋,牛老大也是知道江老道回了乐城,也经常过来看他这个江老弟。
不过,牛老大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见江老道那副白发苍苍的模样,着实是下了一大跳,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个年迈的老头,就是十年前,那个被他追着跑了半个乐城的中年道士。
今天已经是十五!
整个花草阁却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气息,让人心里压抑,喘不过气来!
牛老大从乡下送来了半个野猪,但见这花草阁的每个人都是精神恍惚的样子,也就没留多久,带着牛宝宝回自己家去了。
玄机道长吩咐张红运,把这半只野猪做一顿好吃的,晚上要一起开开心心吃个团圆饭。
不过晚上吃这顿饭的时候,场面却是诡异的紧。
江老道,玄机道长,张红运,江小白,张道陵围在桌子上,个个有说有笑,不断来回帮忙夹菜,江小白和张道陵还说着,今天他们两个人一起整顿牛宝宝的趣事,让牛宝宝出丑的事情。
而这种欢欣里,却总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悲伤。
碗里满满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过,搞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张红运大叔,还以为自己的厨艺有了问题,而他自己吃了一下,又没有什么不对,但见其他几人没怎么吃,也就没怎么吃了。
待“欢快”的吃了这顿晚饭后,江小白就扶着江老道朝二楼走去,玄机道长也立刻起身,跟了上去,张道陵也跟在玄机道长身后,一起上了二楼。只留下张红运收拾着碗筷,还一边轻轻地嘀咕着。
等到了江老道卧房门口,江老道才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几眼玄机道长,却是又笑了起来,说道:“你们跟着干啥?明天再过来吧!今天小白和我一起睡!”
又朝张道陵瞪了瞪眼:“小师侄,以后别再那么皮了,多听师傅的话!”
“谨遵江师叔教诲!”张道陵却是上前很恭敬的行礼道。
“哈哈……也别这么严肃……你们这些臭小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轻松一点也好……”江老道叹了口气,说着就转过身去,江小白扶着走进了屋里。
江小白扶着江老道到里面坐下,才回过来关门,向还站在门口的玄机道长问了声晚安,又看见张道陵让自己加油的模样,眼睛红红的点了点头。
良久,门口的玄机道长也叹了口气,叫了声,“道陵,我们回去吧,我有事和你父亲商量!”
江小白又给江老道倒上一杯热茶,端了过去,正准备去整理一下床被,江老道却是将他叫住。
“小白,你过来坐下,我们师徒俩好好聊聊!”
“是……师傅……”
江小白便去搬了个矮木凳子,靠坐在江老道的脚边。
待江小白乖巧的坐下来,江老道欣慰的笑了笑,才说道:“小白,这乐城好玩吗?”
江小白点了点头,故作轻松的说道:“很好呀,有师傅,师伯,张叔,道陵小师弟,还有牛宝宝……这些人对我都很好,特别是道陵和牛宝宝,他们经常带我一起玩……”
江老道摸了摸江小白的头,又说道:“答应师傅,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轻易流泪……师傅最喜欢的,就是看你笑的样子!”
江小白仰头看了看江老道,江老道笑的很自然,很轻松,真的就和平常一样,但江小白心里却是一痛着,这样的笑容,以后……
“徒儿以后一定不会哭的!”
“前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人这一生总会伤心难过的时候,师傅不想看你哭,是要你学会坚强独立!”江老道微微抬头,道:“人活在世上,要明白‘拿得起,放得下,过得去。’这九个字!”
“拿得起,放得下,过得去!”江小白一遍又一遍轻声的念叨着这九个字,似乎懂了,却又不懂。
江老道又解释道:“拿得起需要勇气和毅力,放得下需要气魄和宽容,而过的去是指在处理每一件事情的时候,心里过得去,没有遗憾和负担!”
江小白捏了捏拳头,目光坚毅,猛地点头道:“这九个字,徒儿定当铭记于心!”
江老道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翠绿色椭圆形玉石,上面有复杂的血红色纹路,纹路交相缠绕,有点像几个文字,却又认不出来,一端系着红绳,能悬挂在脖颈上。
江老道直接把这玉石挂在江小白的脖颈上,才说道:“这是我江家祖传下来的玉石,你带在身上,危机时刻,将灵力注入其中,可救你性命!不过别让人知道了,不然会丢了性命的!”
江小白终究没有忍住,扑倒在江老道怀里,两手紧紧的抱住江老道的腰,呜咽着哭了起来。
“师傅……我不想你死,不想你死……小白不想一个人……”
江老道却是一怔,眼睛一下子也红了起来,拍了拍江小白后背,原来小白都已经知道了……
“小白,不是刚说了不哭了么?”
“人这一生,若得不到长生,死亡只是早与晚的问题,只要你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是没有遗憾的!那就足够了!”
“好了,小白,不要哭了,上床睡觉吧!今天师傅给你讲关于一个死和不死的故事……”
……
江老道讲完故事,小白已经睡了过去。
江老道独自走到了窗前,从怀里掏出一根青色的丝带,看着那漫天星空,眼里却是弥漫着泪水,迷蒙的双眼似乎看见一个青衣女子,仙姿国色,深情的吟着古经。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一滴清泪终究落下,青色丝带随风而去,飘向远方。
“呵呵……拿的起,放的下,过的去,我自己做到了吗?”
※※※
玄机道长望着星空,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落在北方,而天际里,有一颗明星却越发闪亮,而这颗明星的周围却一片黑暗。
他叹了口气,有些苦涩喃喃自语道:“命星隐落,孤星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