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年只感到整个魂都虚晃了一下。
她跌在地上,又飞起,撞在走廊护栏上,勉强稳住重心,往第一人民医院飘去。
“时光病倒了!还下了病危通知书!”
听到手机里怀念略带哭腔的焦躁声线,似水吓得魂不附体。
“在,在哪个医院?”她感觉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结结巴巴,害怕失去的空前恐惧扼住了她的咽喉。
“市一院,我现在过去看他,你要来吗?”
晶莹的细流,一行接着一行从似水的眼眶里涌出。
“好,我也去。”突然,她又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开始翻江倒海,而自己像一只小小的被海浪冲翻的小船,在茫茫水域里挣扎。我为什么要去?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我,他活该!不,是因为我,他才这样的,我要去,不,他一定不想见到我,不要去!
她感觉呼吸困难,不得不蹲下来,大口大口地张嘴换气。她努力调节好情绪,然后用尽可能淡定的语气说:“我在带客户,抽不出身,你去吧。”
“难道客户比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还重要吗?!”怀念简直难以理解,冲口而出。
“嘟。”手机被挂断了。怀念看着手机屏幕,愤愤地叹了口气。
“自己去就自己去。”他走出公司,站路边截出租。
刘年很快就来到了市一院,穿越了茫茫人海,搜寻了医院每个角落,终于在抢救室找到了时光。他的心跳近乎直线,越来越微弱,时母在抢救室外,哭得死去活来,整栋医院都被她的哭声撼得摇摇欲坠。
看着双目紧闭,面容枯朽如木乃伊的时光,刘年的心隐隐作痛。她飘到时光耳边,轻轻地为他打气:“加油,大家不能没有你。”
“刘年。”一个温柔杂糅着惊诧的男声,传到刘年魂的耳边。她回头一看,时光正站在她身后。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又扭过头来,看到病床上依旧躺着时光,医护人员正围绕着他紧张抢救着。
“是的。”身后的时光微微一笑,肯定地点了点头。他飘过来,更靠近刘年,激动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那天晚上,后来你怎么样了?”
看着眼前时光的魂,刘年竟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就这样,两个魂,再也不分开,再也不用考虑任何的因素,生无法在一起,但死一起,也挺好的。时光的内心,也是产生了这种想法,所以两魂的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扬起安心平静的微笑。
可是,抢救室外,传来,了时母越来越凄惨的哭声。
“不,”刘年魂突然说,“你不能死,大家都不能没有你。你出去看看。”她想去拉时光的手,可是扑空了。
“好。”
两个魂飘出抢救室,时母已经瘫软在地,像一张单薄的A4纸片,依靠在怀念身上,看着似乎随时都要坍塌。周围很多好心的人都上来帮着递水,擦眼泪,安慰。
“阿姨,你别难过,别难过,时光这小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怀念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安慰时母,然而他觉得自己说出的每句话都那么空洞无力,没有底气。
“妈!”时光魂飘到时母身边,看着母亲哭得两只眼睛都红肿红肿的,整个人哭得落了形,时光的心就像被丢进了绞肉机撕扯着痛。
“坚持下去,你可以的。她不能没有你。”刘年魂说。
时光魂低着头,不言不语。
片刻。
“好。”
时光魂注视着自己的母亲,缓缓飘离她。又对刘年的魂说:“在这里等我。”
刘年魂点点头。时光的魂,飘回了抢救室。
一天以后。
抢救室的门总算打开了。
时母已经有气无力,她想爬过去问医生,但医生已经走到她面前,面上满满的如释重负的微笑:“阿姨,你儿子没事了。”
时母听罢,嗓子虽然已经哑了,但还是折腾着双膝跪地,一下,一下地给医生磕头,像一棵垂死的老杨柳。医生赶紧扶着她:“阿姨,别这样,你看你都有点虚脱了,快点去休息会。”
时母却摇摇头,她指指抢救室里,嗓子里努力挤出两个只有嘴型没有声音的两个字:“看,他。”
怀念懂了,就慢慢地扶起时母,背起她,一步一步迈进抢救室。这会刚刚好遇上时光被推出来了。时母欣喜若狂,兴奋地拍打着怀念的肩膀,仿佛一个见到了心爱零食的小孩。怀念见到时母如此兴奋,也咧嘴笑了,扶了扶正已经有点歪身的她,跟着时光一行人走。
时光被安顿好在病房里。时母迫不及待要从怀念背上下来,然后像婴儿爬行到儿子床边,双膝触地,趴着看,仿佛在看刚出生的儿子,好久没舍得移开视线。
躺在病床上的时光,用最大的力气,冲母亲轻轻地笑了一下,尽可能地显示自己已经没危险。时母激动得难以把控自己的情绪,最后脸上回应了更多倍笑容。
刘年的魂一直在旁边,好像在看一出温情片。
时光恢复得很快,当天就能正常进食。晚上,时母因为身体虚弱,在隔壁病房休息了,怀念则坐在床边,守着时光。此刻由于太过疲累,已经趴在床沿上睡着了,还打着响呼噜。
时光用手机探找,一下子就找到了刘年的魂。
刘年把嘴一抿,脸上显出慈爱的笑容,像班主任夸奖一个获得了大进步的差等生:“你做到了。”
时光轻轻笑了笑,点点头,说:“你说得对,他们不能没有我。”
这时,刘年想起在时光的房间里发现了自己寄给德国老公的摄影作品,心里马上忐忑起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看着时光,好几次问话都到嘴边了,却欲言又止。
时光看出了刘年有事想问,就主动开口:“你有什么要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