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个疯子！”李浮勇的禁制已经消失，他红着眼睛，俯身抱起歪歪斜斜坐在他身旁的佝偻老人。
老人挣扎着不让李浮勇抱，却哪里挣得脱，不由破口大骂：“你放开老子，否则老子会把刚才给你的全收回来！”
他的声音沧桑，但是依稀可以听得出来，他竟然是元天剑。
“你不是神……都这样了，你拿什么收回去。”李浮勇泪洒长襟，“资质这种东西，真的无可奈何，老天爷注定会厚此薄彼，我就是那个彼……你把你自己整成这样了，结果呢？我还是烂泥扶不上墙，值得吗？”
此时的李浮勇，修为赫然已是金丹初期！而且听他口气，居然是元天剑利用天命术，突破修真铁律，硬生生地把李浮勇给推上去的。
把人修为打落和给人提升修为，与破镜和重圆几乎一个道理，难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种事儿居然被元天剑这个筑基初期做到了！
提升修为不是没有人能做到，但是能做到比元天剑更好的，当今世上，已知修士中，再无第二家——因为他不是天眷体，胜似天眷体，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瓶劣质灵酒加成！
结丹本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外力介入，由于根本无法如修者本人对自己了解得那么深，百分百会损坏结丹的完美程度。
但是元天剑甚至可以说比李浮勇自己主动结丹还做得更好。
“我其实是想证明给世人看，关于天眷体最可怕能力的传闻，是真的；这种能力，只能用一次，也是真的；而这种能力，被神话了，它做不到一定可以把任何人的资质都能提升一个档次，也是真的！不过呢，你也算命好，我这招儿本来是给小风儿准备的……”
“我怕你不配合，因为这是在拿你的前途去赌那个传闻，而且，你不可能相信这种好事儿会轮得上你。基本上，你会以为我只是为了对付那些异变，拿传闻诓你。”
“我当然可以和你讲道理，可是我怕时间有限，等我把道理讲通了，你也信了，结果也轮不到你了。最重要的是，我担心我真被人给弄死了！”
“所以我得设法儿把你给禁锢了，来个霸王硬上弓，可是我哪知道你居然还有这套衣服——说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你这个女师父……”
原本又在悲伤，又在自责的李浮勇，不得不打断他：“简师弟，你是不是对我师父有什么成见?为什么非要强调她老人家是女的？”
元天剑打了个哈哈：“我以为你不止一个师父……咳咳，刚才说到哪儿了？啊，对对对！我敲不晕你，就得设法儿骗你。”
“我用密语教你只需要说那几句话即可，你懂，他们更懂。他们以为我要把这场机缘送给你，怎么可能容忍你来获取他？于是一定会有人会出现，我们所谓的难题，还是个屁的难题？”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我是真的要把机缘送给你。因为从遇到妖兽异变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这东西，只能送给你。”
“姓马的，还心存侥幸，或者说，他太祖还心存侥幸，因为你怎么可能忘了去掉法衣就把自己给封了？很明显有人插手在干扰你的心智。”
“姓马的不识相，以为他身份特殊，没人敢拿他怎么样。而且，任谁到了这里，都会忍不住踏那一步。他不踏进来，永远没有希望，而进来后，虽然希望渺茫，可是万一呢？不过他一踏进来，就应该死心了。”
“他这人本来就很骄傲，也许那一步，只不过是老祖的命令。”李浮勇轻声道。他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同门，会是这样。
“切，少来了，骄傲？真以为他傻不拉几的什么都信？那毕竟是传闻！”元天剑毫不留情地把现实拨开，让李浮勇看得清清楚楚，“再说了，他以为他想干什么，我就真的愿意干什么？你以为他安的什么心！”
“我知道，他是故意羞辱你我……”李浮勇心里一阵黯然。
“是的，这种事儿，以防万一嘛，上点眼药，他又没什么损失。他本就是安的我得不到，大家都得不到的心！”
“不过呢，他那点把戏，哄哄小孩子还是可以的，哄我嘛，呵呵！当然，我担心再拱进什么牛师兄，朱师兄，苟师兄什么的，烦啊！所以我故意把他给我的那玩意儿扔进了熔岩，以造成我心浮气躁的错觉……话说，那是啥玩意儿？我看你也挺淡定的。”
“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李浮勇表情非常奇怪。他不是不需要那东西，实在是那东西代表的是尊严。但是他又恰恰知道元天剑脸皮厚，什么尊严的，从来是看酒下菜……
元天剑狠狠地揉了揉胸口：“在出炼场之前，一定不要告诉我，我怕我会真的心浮气躁，心律失常，心肌梗塞……哎哟哎哟，让我缓缓。”
李浮勇果然就等他缓缓……
大约过了不到十秒，元天剑就恢复正常了……
他举起已经开始长出老人斑的手，拍了拍高了他半天头的李浮勇脑袋：“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说。”
“其实吧，你情绪要不剧烈波动那一下下，也许会借结丹之势，稍微改变一下你的资质，使得金丹更加浑圆，从此踏入真传，我觉得还是没太大问题的。”
“不过这就是命。我告诉你我会让你进入真传之资，你不可能信，连试都不愿意试。不告诉你吧，这点波动根本无法避免，理解哈？”
李浮勇笑了笑，笑得既坦然，也又感动。
他何尝不理解元天剑的弦外之音，自己真的是那么容易情绪波动的人么？真传都敢不惜一试的东西，我不敢？
马师兄成功了，就这么简单。
其实你不用提醒我，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利用我么？可是就算你利用我又如何，如此多的恩惠，我拿什么来报答你？岂是你区区离间，就可以让我警惕甚至疏远你的？
你自己都是矛盾的，你很想做到无情算计，可是你为了完成这份无情算计，付出的有情有义，实在太多了……
“我听说，天眷体不可能无限牺牲自己寿元……”沉默半晌的李浮勇终于问到他最关心也最害怕的的问题，他怕没足够的时间来报答。
“寿元这东西，你说它好吧，也就那样了。”元天剑笑道，“比如现在，就算你我寿元堪比太上，却被困死在这熔岩分域，有个屁用？活得出去才是重点。”
“马……师兄既然来了，应该还有其他人来……总有会帮我们的真传。”
“就算有，那也是帮你。真要在这之前帮了我，我活不活得出去，都是个问题。”元天剑耸了耸肩，“不用愧疚，这本身与你无关。”
“……唉，对不起……”
李浮勇这声对不起，是替崇武殿说的，毕竟他是崇武殿弟子。
崇武殿高层，要废掉元天剑的这项天命术！
……
“不用那么看着我，不是我的决定……就算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天眷体的危害，你不可能没听说过，还好他识相。”曹雨潋俏脸如霜，凤目含煞。
“他找上浮勇，也是最好的选择吧？唉……”宋白联当然知道天眷体的危害，可是那是长生啊，自己又何尝没有动心过，只不过他是没资格争取罢了。
曹雨潋冷笑道：“我崇武殿，不差一个仙人，你看看你的那些师伯师叔师姑们，如果他们能自己闯入炼场，怕是早就如狼似虎了吧！”
“所以，我顺便做了点别的，这才是我个人想法。简单是天眷体，这个消息是我故意散布的。至于这天弃禁术，是我施展的！”
“这个夺标炼场，存在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经跟不上时代步伐了。以前步步凶兽，处处天灾，谁进去都是步履维艰。可是现在你看，核心弟子都可以独闯，内门弟子稍一集结也是轻松愉快就过去了。至于真传们，根本不屑于进来了。”
“唯一的风险，应该就是人祸了吧？可是人祸，不过是针对散修的人祸。别说我崇武殿，哪怕是二品甚至三品宗门的弟子，都可以在里面横行无忌。这还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夺标炼场吗？”
“我要改变这种现状！可惜我水平不够，无法改良阵法运行机理，唯一能做的，就是施展这天弃术，促使妖兽分域异变了……天都嫌弃的术法，我怎么就会了呢？呵呵，会得好，会得妙啊，这本来就是天意，对不对？”
“整个夺标炼场的妖兽，都会进一步异变。真传们走到哪儿，异变就会蔓延到哪儿。既然简单和风杰都能杀六品妖兽了，那好！考虑到妖兽进化变数，我不为难他们，前四域的妖兽，依次进化到四品初期起，四品巅峰止。第五域，五品中期！堂堂真传，如果连两个落魄散修都比不上，活该去死！”
“哦，对了，炼气夺标炼场和金丹夺标炼场，我也这么做了。可惜世间没有第二个天眷体，无法把这帮贪生怕死的废物给引诱进去。没关系，有了这筑基炼场的变革，你们帮我监督，看看还有哪个不要脸的东西，敢把什么狗屁真传当宝一样供着！”
“师……师姑，您都可以飞升了啊，明明可以有其他方式……”宋白联脑子一空，眼泪夺眶而出。
“我要堵他们的嘴，免得他们说我都成仙了，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曹雨潋突然提高声音，直达武圣峰，“我再强调一遍，我崇武殿，不缺一个仙人。这个仙人，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
“师姑……您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宋白联嚎啕大哭。
“为了崇武殿的未来，就这么简单。四十万年的痼疾，我拿我的永生来袪除。我都能死，真传，又算个什么东西！”
曹雨潋走了。
这一日，武圣城上空悬浮的武圣群峰中，有一座并不是很显眼的小山，被天劫碾成灰烬，连坠落大地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崇武殿众位太上，不顾正值战争期间，耗费大法力，再铸了这座悬空小山。
小山入口，依然还是那几个纤巧英秀的大字。
“碧玉草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