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的公园中人影稀少，陈河孤身坐在小亭中，正低头打着游戏。“叔叔，叔叔，你陪我玩好吗？”穿着蓝色花裙的小女孩突然跑进亭中，对陈河说道。陈河抬头看了看，这小女孩大概只有八九岁，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歪歪斜斜的紫色发卡别在脑后，上面还画着难看的蝴蝶。
“你家人没告诉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陈河全神贯注盯着手机画面，过了好一会才说道。那小女孩坐在陈河对面，拖着左腮说道：“别人都有爸爸，可我爸爸死了。我妈妈总是让我偷看别人的牌，我不看她就打我，后来她的手坏掉，再也不管我了。”小女孩走到陈河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叔叔，陪小蝶玩，好不好？”
说起来，星期三的这个时候，像小蝶这么大的孩子，应该在学校才对呀？陈河狐疑地打量小蝶两眼，随口问了一句：“小朋友，你家在哪呀，怎么不去上学？”小蝶怯怯地说道：“我们被从房子赶出来，妈，妈妈不让上学了。”
陈河摸了摸她的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样啊。”他从背包的拉链上解下脚丫形状的毛绒饰品，冲小蝶说：“这个，送给你好不好？”小蝶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狠狠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谢谢叔叔，等我有吃的，请你一起吃！”
“你很久没吃饭了吗？”陈河问道。小蝶摸着肚子，叹了口气，跟着说道：“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小蝶只吃了半个馒头。”陈河正想说什么，远处突然有人喊道：“死丫头，谁让你到处乱跑的？”
陈河随声望去，见一瘦高女人快步跑来，积水一路飞溅，一直迸到亭中。小蝶弱弱地叫了声妈妈，身体却向陈河这边靠了靠。陈河打量了这女人几眼，发现她的右手有残疾，似乎只剩下了两根手指。
女人把右手背在身后，朝小蝶吼道：“臭丫头，谁让你到处乱跑的？”见小蝶两眼生泪，女人突然换了副面容，和颜悦色地说道：“乖女儿，妈妈有钱了，你不是要吃烤肉吗，妈妈带你去呀？”
小蝶开心地跳起来，拉着陈河说道：“叔叔，我们一起去呀！”女人的脸色变了变，嘴唇翕动似乎要说什么，陈河笑了笑，冲小蝶说道：“叔叔不饿，你去吃吧，多吃点。”女人牵起小蝶的手，跟陈河点了点头，拉着小蝶离开了。
细雨飘飘洒洒，小蝶的声音远远传来：“叔叔，小蝶明天找你玩。”陈河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叫《肥猫寻亲记》，电视剧里的那个母亲，在将孩子送人前为孩子们做了一顿大餐。
陈河托着下巴，一阵噬骨之意猛然闪过。这个女人，不像是电视剧里慈祥的母亲，倒像是……倒像是童话里歹毒的妖婆。这念头来得如此强烈，眼见二人要消失在视线中，陈河大步追了出去。跑了十几米，远远望见二人上了一辆面包车，陈河停下脚步，感觉莫名揪心。
隔天，大雨滂沱，陈河明知那女孩不可能来，却还是在公园的凉亭里等了一下午。此后十几天，陈河一有时间就去公园，可那个叫小蝶的女孩，他再没遇到过。
本以为就这么风平浪静，可就在一个普通的午后，大浪猛然袭来。
那天陈河出差归来，回到家时发现对面房门大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坐在屋里摆弄玩具。见陈河望来，小女孩嘻嘻一笑，说道：“叔叔，我们是新搬来的哦。”邻居老李要回老家，陈河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搬走了。望着这个女孩，陈河又想起小蝶，不知道那女孩怎么样了？
“青儿，你在和谁说话呀？”女人的声音忽然从对面传出。“怎么是你？”陈河惊讶地说道。“妈妈，是我们的邻居呦。”被叫做青儿的女孩指着陈河说道。那女人见到陈河，面上闪过几分慌乱，语无伦次地说道：“啊，谁，我我不认识你，你你你认错人了吧？”
看陈河朝自己右手望来，女人连忙背过手，看起来手足无措的样子。两个男人抬着衣柜来到四楼，其中一人问道：“兄弟，你是？”陈河指了指房门，说道：“我住这。”那人笑了笑，伸出手又缩了回去，说道：“我叫卫坤，新搬来的，以后多多关照。”
陈河笑着寒暄几句，指着母女二人问道：“老哥一家三口啊？”卫坤甩了甩发酸的胳膊，说道：“对，三口人。”陈河偷眼看向那女人，发现她面色难看得很。“嫂子，有功夫带孩子来玩。”陈河盯着女人说道。
“好耶！”青儿闻言跳了起来，玩具散落一地。
夜里躺在床上，陈河辗转反侧，脑海里总是闪过小蝶的样子。那个女人，把她弄到哪里去了？推窗，远望明月，心不静，不安更浓。
隔天，陈河上楼的时候遇到卫坤，见他背着青儿下楼，陈河笑道：“卫老哥出门呀？”卫坤笑道：“带女儿出去玩，才回来呀。”陈河点头，两人错身而过。陈河刚掏出钥匙，身后房门一开，那女人看着陈河说道：“我和卫坤都是二婚，不过我没告诉他我有孩子，希望你替我保密。”
陈河皱眉盯着她，问道：“那，小蝶呢？”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前夫，他把小蝶接他那去了。”陈河顿感不妙，小蝶明明说爸爸已经死了，这女人在撒谎……
“叔叔，你陪我玩好吗？”睡梦中，陈河看到小蝶在向他招手。他翻了个身，感觉有些冷，正想关掉空调，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来？陈河疑惑地走向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居然是青儿。他打开房门还没等说话，就见青儿扬起黄幽幽的脸，拉着长音说道：“叔叔，你陪我玩好吗？”陈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关上房门，青儿上前一步，机械般重复了一遍：“叔叔，你陪我玩好吗？”
睡眼惺忪的卫坤开门而出，见女儿在搞怪，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陈老弟，我这闺女打小就特皮。”青儿扮了个鬼脸，关掉手电跑回屋内，陈河刚要转身，青儿又探出头，说道：“我还会找你的哦。”
躺在床上，陈河失眠了。那个青儿，她怎么会说出和小蝶一样的话，难道只是巧合？不知是不是过于多虑，陈河总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窗户被敲了几下，有小女孩怯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叔叔，你陪我玩好吗？”陈河浑身肌肉乱跳，他故作镇定地走到窗边，猛然拉开窗户。
明月群星，夜色茫茫，一个小女孩在外盘旋不定，风筝般舞于空中。见陈河开窗，她轻轻问道：“叔叔，你陪我玩好吗？”
“啊……”陈河猛然坐起，已是满堂光亮，他揉着要裂开的头颅，昨夜种种有点难分真假了。去洗手间冲了一把脸，急促的拍门声突然响起，陈河打开房门，见青儿站在门前。
“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青儿背着双手，单腿摇晃，歪着脑袋说道。不知怎么，陈河有点怕这个小孩了。他咳了几下，刻意用温柔的声音问道：“什么秘密呀？”青儿跳了几跳，低声道：“妈妈，她会死哦……”
陈河愣了一下，蒙蒙地说道：“你说什么？”青儿嘻嘻笑了几声，蹦蹦跳跳要下楼，一只脏兮兮的小脚丫从她的口袋里跳了出来。陈河将那毛绒脚丫捡起，不可置信地问道：“青儿，这是哪来的？”
“昨天看到一个小姐姐，我给她饭吃，她把这个送给我了呢。”青儿仰着脸说道。陈河蹲下身，问道：“你说的那个小姐姐长得什么样，你在哪看到她的呀？”青儿铁青着脸，幽幽道：“叔叔，你陪我玩好吗？”
陈河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青儿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陈河道：“胆小鬼！”她忽然叹了口气，故作深沉地说道：“哎，你看不到她，妈妈也是。那个小姐姐，她好可怜呢！”陈河抚压了几下胸膛，问道：“那个小姐姐，到底在哪里呀？”青儿道：“昨天晚上她来了，现在又回去了。”陈河脊背发寒，又问道：“那你究竟在哪遇到她的？”
“昨天爸爸带我去步行街玩，她就在那里要钱啦！”青儿撅着嘴，看起来很不高兴，“你只想跟她玩，不跟我玩！”陈河僵硬地笑了笑，说道：“青儿，叔叔现在有事，回来就找你玩好不好？”青儿闷闷不乐地说道：“说话要算数，不然你会倒霉的哦。”
看到青儿那副认真的样子，陈河不禁打个冷颤。他起身奔向楼下，卫坤正好上楼，青儿还在那大喊：“叔叔，说话不算数的人，真的会倒霉哦。”卫坤瞪了青儿一眼，歉意十足地说道：“我这女儿打小就爱胡说八道，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陈河讪讪地笑了笑，大步下楼去了。步行街人来人往，陈河来回走了几遍也没看到小蝶，转眼就过去了两个小时，他感觉又饥又渴，便走进了一家快餐店。“尖椒肉丝盖饭，一瓶啤酒。”陈河坐在椅子上，看着墙上的电子板说道。
这个时间只有陈河一个食客，不一会盖饭就已做好，陈河边吃边喝，老板娘就坐在不远处玩手机。“呃，这太辣了，再给我来，瓶可乐吧。”涕泪横流的陈河捂着嘴说道。老板娘笑了笑，将一瓶可乐放到陈河桌上，他猛灌了一口，这才恢复正常。
“对了老板娘，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女孩。”陈河比划着，“她这么高，眼睛大大的，可能还戴着紫色的发卡，昨天在这边乞讨来着。”老板娘站起身，警惕地看着陈河，过了一会才说道：“没看见没看见。”
“老板娘！”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站在柜台外喊了声。不等老板娘搭腔，他就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乞讨的小女孩，她这么高，眼睛很大，还戴着紫色的发卡。”老板娘下意识瞥了陈河一眼，叠声道：“没看见没看见。”中年人抽了一口烟，斜着眼睛说道：“告诉你，知道就告诉我们，别给自己找麻烦！”老板娘连忙赔笑：“哪能呢。”
中年人环顾一圈，迈着阔步离开了。陈河奔到柜台前，急声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人？”老板娘打量陈河几眼，说道：“看你也不像他们一伙的。小伙子，你打听的那个孩子，和你什么关系呀？”陈河窒了一会，说道：“我，可能是我侄女。”
老板娘哎呦一声，叹道：“造孽呦。”她悄声悄气地说道：“刚才那个人，我也不清楚他是干什么的，总之，不是好人。昨天呢，是有几个孩子在外面乞……”一只手掌拍到柜台上，炒菜的大厨叫骂道：“败家老娘们，瞎咧咧什么，生意不想做了！”
陈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掏出烟，笑道：“老板，我们就是闲聊。”大厨推开他的烟，说道：“你要吃就吃，要喝就喝，其它的免谈。”
碰了一鼻子灰，陈河结了帐，讪讪地离开了。
回到小区，远远望见青儿在楼下玩耍，陈河走过去，问道：“青儿，在画什么呀？”青儿嘻嘻一笑，说道：“你看不见吗，那个大哥哥总是跳来跳去的。”陈河望着地上的人形痕迹，忽觉毛骨悚然。去年跳楼的学生，好像就掉在这个位置……
见陈河面色惨白，青儿无所谓地说道：“你相信有鬼么？”陈河吭吭了几声，干笑道：“你你，你还真是厉害，连鬼都看得到……”猛然意识到什么，陈河急声道：“你说得那个小姐姐，难道她死了？”青儿皱眉想了好久，才说道：“应该，没有吧？不过她伤得好重呢！”
不知为何，陈河对小蝶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此时听到青儿之言，顿时焦急起来，连忙问道：“青儿，你是怎么遇到她的，跟我讲讲好不好？”
“除非你陪我玩。”青儿叉着腰说道。陈河无奈，只好耐着性子陪青儿玩耍，被捉弄半晌，青儿心满意足，这才说道：“昨天呢，爸爸带我去逛街，我在路边看到了那个姐姐。她的胳膊好厉害的，像绳子一样，我说我也要，爸爸说别胡闹，那是折了。小姐姐在那要钱，但是我又没有，所以我就把我的汉堡给她吃，她好开心的哦。后来……”
“后来怎么了？”陈河追问道。“后来我看到还有几个很厉害的哥哥姐姐，也在要钱，然后有人撞车，那个小姐姐就跑掉了，就有人追。再后来，再后来我们回家，那个小姐姐像鬼一样，就跟过来了。她认识你和妈妈，你们又不理她，我想和她玩她不陪我，所以我就学她说话……”
“叔叔，你陪我玩好吗？”青儿仰起头，神秘兮兮地说道。陈河搓了搓脸，说道：“青儿，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呢。”青儿看起来有些不信，一抬头，果见自家窗户那有人在招手，蹦蹦跳跳地上楼去了。
再次回到步行街，陈河转首四顾，小蝶就是在这里乞讨，然后又逃掉的吗？正想再找人打听，路边一辆面包车引起陈河的注意。小蝶离开公园那天，也是上了一辆面包……蹑手蹑足地靠了过去，车门开着一条缝，陈河偷眼去看，里面是上午那个中年人，正坐在副驾驶打电话。
“要是她落条子手里，再顺藤摸瓜找到那烂赌鬼，咱们就完蛋了。平时都是去乡村乞讨，谁知道昨天刚一进城试水，那死丫头就趁乱跑掉！还在找，实在不行就带那些小鬼跑路，躲几天，我总感觉不踏实……”中年人脸色涨红，听声音很是愤怒。
“听够了吗！”有人在陈河身后说道。陈河一惊，刚转身拳头就迎面砸来，他虽极力反抗，还是被塞了进去。车门关上的瞬间，他看到路对面的饭店里，那个老板娘朝这边望着，站了起来。
陈河被揍得七荤八素，恍惚中只觉车子一顿，两只手抓了过来，连拖带拽把他拉了下去。“自己走！”挟持陈河的光头锤了他一拳，恶狠狠地说道。陈河弯下身，踉踉跄跄走进待拆楼区。
“这是谁呀？”破桌子上坐着一个肌肉怪，一侧还有两个纹身男，都是虎视眈眈的样子，陈河也没注意到是谁开的口。“这小子偷听老三打电话，好像知道咱们的事，我就顺手抓了他。”光头说道。肌肉怪掰了掰手指，一肘砸在陈河脸上，在他耳边说道：“好奇？”陈河感觉腮帮子都要被打脱臼了，他刚一爬起，那人又飞膝撞在他胸口，扯着他大吼：“多管闲事？”
“不是自己送上门吗？来呀，把这小子两条腿打断，让他也跟着要饭！”肌肉怪说道。陈河的目光落在墙角，再也移不开视线。只见那里放着几个高不足一米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面都有小孩蜷缩，一个个目光呆滞，四肢软绵绵的……
“你们这些禽兽，我操你妈！”陈河暴怒了，对着几人骂道。光头踩着他的脸，满面气怒之色。眼见就要双腿不保，威严有力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许动！”话音未落，大批警察冲了过来，几名人贩子竭力反抗，没一会就被制服在地。
陈河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如获重生。
废楼外停着几辆警车，警车旁边有一辆私家车，私家车旁是一电驴子。陈河走过去时，一对男女正在吵架。“你个死老娘们多管闲事，叫都叫不住，厉害了哈，还开车跟踪过来，挺英勇呀你。”这男人说着说着，忽然抱住身前的女子，哽咽道：“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啊……”
陈河深深鞠躬，费力地说道：“大哥大嫂，谢谢你们。”那女人看着被解救的孩子，猛然红了眼眶，低声道：“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从医院出来再回到步行街，已是明月千里。来往的人流中，一家三口漫步而去，中间的小女孩笑逐颜开：“烤肉，好好吃哦。”
“叔叔，你陪我玩好吗？”陈河听到有人在叫他。“叔叔……叔叔……叔叔……”陈河收回目光，循声而去，一直走到垃圾堆填的胡同中，这才停下脚步。在那蛆蝇环绕的恶臭中，似乎有什么在召唤他。
在垃圾堆里扒呀扒，终于，在扔掉一块烂木板后，瘦小的身躯出现眼中。“是你吗小蝶？”陈河涩声道。那女孩睁开眼，声音虚弱：“是你啊叔叔，我梦到你了，你却不理我，还有妈妈，她还欠我一顿烤肉呢。”
陈河抱起小蝶，跌跌撞撞朝胡同外跑去。小蝶面色虚青，右臂肿得发亮，一呼一吸如病鸡呻吟，耳听她说：“叔叔，你陪我玩好吗？”陈河泪如雨下，低声道：“好，好，叔叔陪你玩。”
奔到街上，陈河使足力气，大喊出声：“来人，救命啊！”话一出口，人也晕了过去。路上行人如织，不多时就围了一大圈，有人道：“喂，120吗，这里是步行街……”
陈河来到了一个阴云密布的世界，跟随着小蝶，他来到了小蝶家中。小蝶的母亲在炸金花，同桌的几个男人吞云吐雾，每个人的烟盒下都压着一堆钞票。借着纠缠妈妈要钱的机会，小蝶悄悄说了什么，那女人凭此手段赢下几局，笑得满面春风。
“玩把大的吧！”光头男说道。没人反对，又分起牌来，小蝶如法炮制，她的妈妈压得很凶。画面一变，小蝶缩在墙角，一针一针扎到她身上，她跳着哭道：“真的是两个8，那个光头叔叔真的只有两个8……”女人如疯如狂，按着小蝶死命拍打起来，嘴上跟着说道：“那怎么变成三个了，怎么变了！”
画面又一转，女人朝光头吼道：“你出老千了，明明是两个……”光头一脚踹翻她，骂道：“我看出老千的是你才对吧！你这房子归我了，剩下的钱一个月内还给我，这是你愚弄我们的代价！”说话间，他举起刀，使劲剁了下去。
面包车内，望着光头男，小蝶低声道：“妈妈我怕。”她想挤进妈妈怀中，女人却推开了她。厌恶地瞥了一眼女儿，她说道：“这下两清了吧？”光头停下车，女人离开，拉着哭嚎的小蝶，面包车在雨水中疾驰而去。
接下来，陈河又看到好多画面，梦境也变得漆黑如墨，只有小蝶的啜泣一下下响着。陈河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努力想象着，慢慢的，黑暗变淡，阳光驱散阴云，一时间遍地花开，蝶舞成群。
她看到小蝶伤势痊愈，脏兮兮的小脸也变得干净起来，穿着那件蓝色花裙，她站在花草中，轻轻地说道：“叔叔，我的梦想是当一个画家。”陈河想要开口，一道人影突然出现，梦境开始破碎。“爸爸。”小蝶扑到那人怀里，哭得满面泪痕。“走吧。”那人说道。
陈河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关心小蝶。没多少人知道，其实他还有一个大哥，可这个哥哥在小时候就被人拐走了，至今音讯全无。而此时，带走小蝶的这个人，竟和陈河的母亲有七分相像。
睁开双目，白大褂映入眼中，陈河环顾，见自己正躺在救护车内。“她走了？”陈河问道。一名护士点了点头，说道：“走了。”
回到楼下，警察未至，重物从天而降，正巧摔在青儿画的人形里。是那个女人，她的眼睛带着惊恐，血液从她嘴角流出，一直淌到陈河脚下。
奔到楼顶，陈河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花裙的女孩在呢喃自语：“两个8。”忽然间，她惊叫一声，边跳边哭：“妈妈，不要打我，不要扎我啊！”只一瞬，她又变了脸色，可怜兮兮地说道：“妈妈，我想吃烤肉。”
陈河知道，她又在模仿小蝶了。在楼道里拾到了一部手机，看起来是那女人的，手机画面定格在同城热贴，贴中是两人昏倒在地的图片，那个满面死气的女孩尤其狼狈，歪歪的发卡上还停着一只绿蝇。
看着这个诡气森森的女孩，陈河退了几步，问道：“你爸呢？”青儿道：“我让他睡觉了。”指了指楼下，她慢慢说道：“说话不算数的人，真的会倒霉哦。”陈河知道这世上有一些奇异的儿童，看来青儿也在此列，这孩子危险古怪，明天还是搬家好了。
陈河转身欲走，青儿忽然连蹦几步，挡在陈河面前，一副神秘莫测的神情。陈河胸中急跳，问道：“干什么？”青儿嘻嘻几声，示意陈河低头，然后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叔叔，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河面容惊恐，蓦然睁大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