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穿着体面卡其色西装和锃亮的皮鞋，谢顶，所剩不多的几绺头发交错在脑袋顶，圆圆的黑框眼镜和圆圆的脸，托出一个圆滑的人的形象。
此时这个人就坐在我们五元村家里的沙发上，眼睛滴溜溜地随着杨杨的身段流转。
杨杨是个神经大条的女生，穿的很居家，珊瑚绒的粉色小短裤，黑色的连裤丝袜，上身是一件白色的紧身短袖T恤，大学女生的青春活力一览无余。
“杨杨，你先回屋，我们在商量正事儿。”我说。
“有什么不能听的？”杨杨盘腿坐到沙发上。那个男人的眼神猥琐之外多了一份淫邪，让我很是恶心。我假装咳嗽两声，随手抄起维尼熊的抱枕扔给杨杨。
我对这个男人的心理阴影一会变成S型一会变成B型。
“嘿！嘿！嘿！我说你是来找我们除妖的，不是来相亲的啊。”胖子一定也是被这个男人的猥琐恶心到了，没好气地说。
男人也似乎觉察出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整理下自己的领带，对我们说：“没，没有……事情呢是这样的……”
按照男人的描述我大概了解到了他遇到的问题，确实透着十足的妖异：
“我叫周桂春，人们都喜欢喊我桂叔，资深北漂了，在一家IT公司从事人力资源工作，就在国贸上班，家有老婆和女儿，就住燕郊。事情发生在一个前几周的深夜，全家都已睡下，我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凉，一阵透骨的寒意让我猛地惊醒。”桂春回忆那天的情景，仍旧是惊恐道眼睛发直。
他继续说：“我就着外面的月光，看到阳台上有一个人形。我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就像做噩梦时喊叫不出来一样，喉结只能发出咕咕的声音。”
“我不由自主地挪步到阳台……”桂春接着说，“突然那个人形说：‘你那天在女更衣室做得事情我都看到了’，如果这事让当事人知道，让你的其他同事知道，让你的老板知道，让你的妻子女儿知道……哼哼。”
“我害怕极了，”桂春手指在手上缠绕着西服上的线头，脸上的肉微微颤抖着，“我以为只是一个噩梦，他却让我看床，我才发现……我还躺在那里，自己看着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桂春摇着头，似乎不敢回忆。
“你在女更衣室干嘛了？”杨杨把维尼熊紧紧抱在胸前。
“这个嘛……这个不重要……不重要，”桂春变得语无伦次，脑门上渗出几颗汗珠，“自那以后，那个神秘的人形开始要挟我，但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会把要求写在纸上，放在我工位的抽屉里……”
“他要挟你什么？”我善解人意，没有追问女更衣室的事儿，随手摊开笔记本。
“很多事情……屡次三番的。”桂春皱着眉头，“直到前两天他居然让我……”
“他让你干嘛？”胖子问。
“他让我把公司新开发的软件源代码拷贝在U盘里给他……周五下班后，扔进写字楼顶层的垃圾桶里。”桂春答。他说完，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的字是打印的。
“你答应了？”胖子问。
“我很害怕，很害怕。”一个大男人把害怕两个字挂在嘴边，鄙视之意油然而起。
“那个软件的源代码很贵重吗？”杨杨接过纸条看了看，问。
“如果这个软件的源代码落到竞争者手里，我们的损失将是不可估量的。公司可能会破产。一但被人知道是我泄密的，我也会被抓去坐牢的！”桂春不敢继续往下想。
“而且，”桂春说，“这个软件是为南方一个县政府开发的，我们前期投入很多……钱，房子，车，礼品，还有女同事。”
杨杨皱了皱脸：“我回屋了我。”
桂春一直目送杨杨回屋，如果他不是客户，我真想帮他把好色的毛病从“根儿”上戒了。
“把门关好了！”我冲着杨杨的屋子喊了一声，随即传来“砰”的一声。
“周先生，现在您方便讲一讲妖怪知道了您的什么事情了吗？”
“这……”桂春犹犹豫豫，随手抽了桌上一张面巾纸擦起了额头，又擦了后脑勺和脖子，然后支支吾吾地讲出了实情。
我和胖子听完，恶心的感觉从耳朵蔓延到全身，集中到胃部，险些将肚里有的都吐出来。
“好了，好了，”胖子喝了一口咖啡，舒展了一下憋红的脸，“我想我们是时候谈谈报酬了。”
桂春抬抬黑框眼镜，用布满血丝的眼球瞅着我们说：“你们开价吧，只要我有。”
胖子竖起五根手指。
“哦，五百啊，”桂春叹口气，“能不能再便宜点？”
胖子好险没从沙发上跌下来：“五千。”
桂春两手交叉着，大拇指随着眼球快速来回转动，我怀疑他是电动的。桂春看我们报价坚挺，最终点了头。
我和胖子送桂春下楼，答应他周五在妖怪取货时擒妖。临行桂春说：“报酬嘛，咱们还是分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