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直升机,以及整个街区密密麻麻的特警部队专用运输车,警车,电视台运输车,让钻石大楼周围仿佛亮如白昼,繁忙如春运期间的火车总站。
爆炸时凌月随着脚底传来的巨大压力后,眼前一黑便晕厥过去了。
她现在靠墙撑起身子坐在地板上,对身体做着确认。
好像并无大碍,除了不断嗡嗡作响几乎要炸裂的头部,身体上下没有骨折或内脏损伤,也无没有特别疼痛的地方。
周围各种嘈杂的声音互相混杂,有对医疗运输队发号司令的指挥话语,有带着电子杂音的对讲机声音,有警察对他人的询问声,还有外面偶尔的直升机螺旋桨声音。伴随着高功率的照明循环式的往会场所在的楼层射来,虽然场内的所有电灯灯泡早已在爆炸中碎裂,但各种探照灯、临时光源,以及消防队员帽子上的灯光,让这在高层的夜风中一片混乱的楼层,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的感觉。
凌月试图起身站立,头部除了似乎要炸裂外,还晕乎乎的,她想起除了爆炸,自己刚才也灌了不少酒……
她低头看了一眼满是灰层的高级礼服,……自己的头发一定早乱得一塌糊涂了吧,并开始用触觉确认全身上下是否真正的没有伤口或流血。
在肾上腺素迸发的危急时刻,身体往往会对巨大的伤口浑然不觉。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伤势,她可以立即向医务队员发出求救以便尽早处理。
这时,从人群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宇文极正对着一个医务带队人员说着话:“对,这边,这边,已经晕厥过去了。估计全身还有多处骨折,对,用担架。回医院后你们给他特殊单独病房,并联系这个电话,说是他名叫夏星就会有专人来联系你们。”说着宇文极递给了带队的急救人员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李队长,”刚交代完夏星事宜的宇文极又向另一个往他走来的人打起了招呼:“对,有一个人居然潜伏在来宾中打算直到爆破都不露面。不错,当然。……李队长这是哪里的话。封锁住下面所有家属和围观群众,所有人员不准离开,也不得和外界有直接接触,直到我们一一详细盘查核实完毕。……哪里哪里,我也是吓晕了头,只想奋力一搏罢了。李队长真言重了……好的,改天一定!”
一片嘈杂中,凌月听的不是很清楚,但紧接着,宇文极的声音又逐渐变小,似乎是又往别的更远的人群堆里去了。
对了,晴叔现在怎么样了?
陈晴是和凌月一起潜入今日钻石集团派对会场的,东方凌月家的管家。和凌月不同,他的计划行动是混入大楼后找机会从会场出来,潜入大楼内部做探查。
凌月立刻往从手提包里摸出了手机,上面每隔5分钟,极其有规律的有着陈晴来的信息。
主要是一些简短的回报,直到后面则是寻求联络的信息,从消息来看,陈晴在钻石大楼顶层附近途中得到通知有警队赶来,急忙赶回派对却发现门已经无法打开,门外的人员大部分都已经原因不明的昏迷了,知道情况不妙,也明白了警车赶来的原因后,确定自己留下来也无济于事,于是在警车封锁大楼前离开了现场。
正准备给晴叔回信的凌月,忽然又想到:宇文极要挨个查身份,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若晴叔来接我,岂非直接暴露了身份?
……总之先到洗手间清洗一下吧,已经能够不用扶墙就顺利站稳的凌月,展开满是灰尘的双手,来到一处比较明亮的灯光下,才第一次注意到自己身上居然盖了那么多的各种尘屑,有灰,有被吹散纸屑,有小石块,有碎布……微微拉开从腰部以下分开长裙,大腿自然露出的一部分几乎是明显的一道白灰……
凌月不敢想象现在自己的脸部化妆在各路灰尘的洗礼下现在是什么样一个惨状,她立刻从小包里拿出了装有各种梳妆道具的包,并微微加快了有些不稳的步伐。
卫生间,卫生间……
“需要我帮你拿包吗?”宇文极的声音神不知鬼不觉地忽然出现在背后。
凌月头也不回头顺手把小包塞在他手上,更加快速地往卫生间走去了。
到卫生间后凌月把自己的整个头部压在了盥洗池内。
……还好大楼管道没破,热水供应并未断。
哗哗的冲水让她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虽然由于酒精的影响脸颊依然微热……
外面宇文极的声音隐约传来,他又和别的好几个小队在做什么吩咐。
一股异样感逐渐在凌月的心间浸润开来,这次爆炸事件真的就这么完了吗?整个过程似乎有那么一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而宇文极为什么……
抬起头望着镜中自己一片的杂乱的模样,凌月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梳妆整理上。
如此忙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叹了一口气边往外走去:“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吧。”
现场仍然一片杂乱,很快宇文极的声音又出现在身旁:“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掉进厕所坑,或在里面睡着了……”
“还真谢谢你能记着我了。”
宇文极把包递给了凌月,并说道:“对了,那些钻石,警队人员已经妥善保管,包括了你的那个大发簪,等所有人都登记后会一起奉还的,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凌月假装若无其事的答道,一边望向窗外观看楼下情形。
警车依然将整个现场死死的密封,外面一圈早已等得心急气躁的各路记者举着摄像头和采访话筒对所有靠近外围的人员做着不懈的围堵和提问,略微兴奋的好事围观群众挤在了特警努力维持的一个安全范围圈外,高举着手机不停地做着各种拍照。
警方该不会要对所有人都挨着一一查询吧?自己现在可是在假扮“董明月”……
“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宇文极忽然充满坏笑说道。
“什么?……没啊?为什么我会有事?”凌月答道。
宇文极笑而不语。
凌月在窗前走出了几米然后又返回,“好吧,我现在确实有个情况……”
“哦?能否详细说来听听,董大小姐?”
宇文极故意把发音拖得很长。
凌月敷衍着答道:“我……刚才爆炸一片混乱,我车钥匙掉了,所以没法回去。”
宇文极笑道,“那么,你是要我叫人帮你一起找车钥匙了?”
“不是……”凌月有点想跺脚。
“你不是和谁一起来的吗?”
“不是啊……我一个人来的。”
宇文极摇头表示不信。
凌月头脑中迅速的回忆起了之前的情形:派对上宇文极是因为自己找夏星说话才注意到自己的……在那之前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存在才对,况且当时自己还是故意来的最迟的一个,那么自己的具体到场方式他理应不该知道的了。
当然,除非宇文极在开场前,没事故意跑去大楼入口站着记忆每一个嘉宾的到场方式……凌月不禁转头又看了一眼宇文极,这个“神经兮兮”的侦探,说不定没事真的会那么干。
她当然不知道宇文极不过是刚辞啊找警卫确认了一遍来宾到场记录的名单,并特意留意了和自己对话过的那位“董家远方亲戚的小姐”。
宇文极看到凌月有些为难的样子,满意地笑了,眼前的这位千金小姐今晚装作别人跑来派对,一定是有什么不愿家里人知道的特殊理由,才一个人偷跑出来玩的吧……
他忽然爽快地说道,“好啦,能够得到佳人搭车的请求,我真是万分荣幸,走吧。”
凌月还有些犹豫不决,只听宇文极继续道:“想要不做笔录,不受现场特警的详细审查,跟着我一起出去,是唯一的办法。”
凌月只好默默的跟上了。
……//
两人来到了后方一处人员偏少警卫也稀疏的地方,宇文极对守卫的警员默默点了一下头后者就让他们过了。
上了宇文极的汽车后,两人很快便离开钻石大楼所在的街区,进入了深夜中南林市的一条主干大道上。
“你家在哪里?”
这个问题还是终于来了,凌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自己绝对不能暴露自己在东城区东方家私宅的事实,若自己要求就在随意某个街口下车,对方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吗?如果这位侦探真的起疑要对自己做调查……蹲点监测暗访跟踪,不是每一个刑警的拿手好戏么?
凌月呼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有些晕乎乎的大脑,问道:“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帮我吗?”
“你在派对上都不给我说你真名真姓,现在我只好用这种方式来确定你到底是谁了。”
“……好!那我就告诉你我是谁,我就住在这!”凌月忽然直接往窗外随意一指。
宇文极立刻刹车,转过头望去,几个装潢奢侈、在夜色下耀眼闪烁着的大字映入眼帘:南林洲际酒店。
宇文极回过头看向凌月,后者正赌气一般的盯着自己。
“你可看清楚地方了?”宇文极问道。
“对啊,怎么你不敢送我回家了?”
“那就走吧……”
宇文极驾车来到了酒店正门,立即有服务生上前开门,宇文极把钥匙递给了他后绕道副驾驶门前。
凌月刚下车就一个踉跄,宇文极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
“你住哪层哪间?”
凌月仿佛挣扎着想要自己站稳,但刚起身就一阵腿软,头不禁靠向了宇文极的肩膀。
一手扶着凌月纤细的腰杆,宇文极在近距离下注意到凌月的腮红化妆下真的有些不自然的红润,这才忽然想起之前在派对上因为自己对夏星的命令害她被灌了不少酒。
之前的炸弹爆炸危机触发了生理学上名为“战斗或逃跑反应”的身体本能反应,一时间包括皮质激素以及肾上腺素释放在内各种神经兴奋反应在体内瀑布式发生,让她即使在醉酒状态,也维持了一个相对清醒的意识。但现在脱离危险,加上血液中的激素被肝脏和肾脏逐渐代谢清除,她整个人又回到了一个接近半醉酒的状态。
凌月用手指了指前方,喃喃道:“我住那里。”
宇文极转头看去,前方正是大堂服务台。
他无奈下只好扶着凌月到了大堂正厅,要求开房。
服务台小姐满面笑容,努力让人不察觉地瞟了一眼凌月后,对宇文极温柔地道:
“抱歉先生,今晚由于附近的宴会关系,我们又是本区惟一一家五星级酒店。真不幸,房间爆满,双人房和以上的套间都已经没有,剩下的只有单人房了。”
“好吧,就单人房。”
手续很快完成后,他扶着凌月走进了电梯。
在爆炸袭击发生前她也没有这么醉啊?可能是累了吧……
扶着凌月似乎没有一点骨头,全身柔软温热的身子,宇文极好不容易到了客房……
这点重量对他来说本来应该毫不在意,但不知为何,走到了房间后他感觉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全身也有些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