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快步追去，稍过片刻回来禀报：“少爷，她进了孙家大门。”
何大鼻子问：“哪个孙家？”
阿四说：“还有哪个孙家，就是孙记鱼行孙老板家呗。”
一路前行，何大鼻子沉默寡言，仍然沉浸在与孙姑娘相撞回味之中，心底泛起一阵阵麻酥酥的感觉。
姑娘见多了，像郭书涵那般性感姑娘，J市满大街溜达。露着白嫩嫩长腿和臂膀，挺着颤悠悠胸脯，虽然性感，彻头彻尾透着一股野性和目空一切。而孙家姑娘绝然不同，浑身散发出温和贤淑，却无处不在透露出她的青春气息。尤其她那羞涩神态和惊慌眼神，令何大鼻子心向往之，顿时令他心情溶化。
若能娶如此女子为妻，真乃人生幸事。何大鼻子问阿四：“你有老婆吗？”
阿四偷窥何大鼻子脸色，沮丧地回答：“我穷。没有。”
何大鼻子瞥一眼垂头丧气的阿四，调侃：“你想不想娶孙家姑娘那般女子？”
“喔唷唷，少爷你这是打阿四脸呀！”阿四怪叫抗议，然后小声嘟噜，“日后哪一天老爷太太瞧阿四顺眼，赏一名何家大院的下等丫头给我，阿四就烧高香了。”
“那好。”何大鼻子拍拍阿四肩膀，居高临下地许诺，“好好跟着本少爷，日后本少爷赏你一名丫头。”
经过平安赌馆，门口人进人出，室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何大鼻子探头向里张望，心里又痒痒了，抬腿往里闯。
赌馆他没去过，J市没挂招牌的赌馆。真有如此赌馆，早被公安一锅端了。棋牌室倒是去得不少，闲时搓几圈麻将，二三十元输赢。最常赌的是与几名工友躲在地下室斗地主，输的骂娘，赢的请客涮火锅。
何大鼻子很想见识见识清朝赌场，阿四一把拉住何大鼻子，劝告：“少爷不可冒失，此乃赌馆，多少银子扔进去，水泡都不冒一个！”
何大鼻子不以为然地说：“赌馆嘛，有输也有赢。我们在工地有时也小赌一把，大赌伤身，小赌怡情。你不用拦我，我不赌，进去瞧一下。”
阿四劝道：“还是不进为好，老爷太太若知道少爷进了赌馆，定会生气。责骂阿四事小，惹老爷太太生气事大呀！”
何大鼻子斥责：“你少拿老爷太太压我，老爷年青时难道不赌吗，我听说老爷下赌注不仅用银子元宝，有时连地契房契都用上了，那才是大手笔。一次老爷赌得半月没回家，只见何六来来回回替他取银子，也没见老爷把何家大院输掉呀，何家大院不是照样兴旺发达吗！”
“那是老爷。”阿四赌气道，“以后我可不敢跟你出来了，你闯了祸，回去老爷太太还不责备我呀！”
“煞风景的东西！”何大鼻子骂道，“你他妈别进，在门口候着吧。坐到台阶上去，我不出来你不许挪动。”
阿四一屁股坐到门口台阶上，嘟噜道：“与我不搭界，反正我已经规劝。你输得被人扒个精光与我不搭界！”
“触老子霉头！”何大鼻子恼怒地狠踢一脚，扬长而进。
赌馆很大，一间一间分门别类，各种赌法无一没有。何大鼻子凑近一间，只见里面一群人围着一张大桌，脑袋凑在一起，聚精会神吆五喝六。何大鼻子仔细一看，原来他们在打牌九，木制的牌在桌上拍得啪啪响。
另一屋里在掷骰子，实质就是猜点大点小，一群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就像一群苍蝇围着一块臭肉。一个个兴奋得满头油汗，大呼小叫。
何大鼻子冷眼旁观，只见胖子摇骰子开点数，瘦子收银子。胖子将二个粗瓷碗合一起，举过头顶使力摇晃，然后咚一声放桌上，放开喉咙吆喝“押银子赶快押银子，开啦”，待众人押上银子，猛地揭开倒扣的碗，伸长脖颈一瞧，拉长声吆喝：“大——，天门有，其余通吃！”
瘦子收银子。他不用耙子之类工具，而是伸开双臂一拢，呼啦啦将桌上的散银元宝一古脑儿扒进身前抽屉。
众人“哇”了一声，紧接着仿佛通了电般同时“咦”了一声。
胖子扫视一圈，叫嚷：“再押再押，不押后悔，又要开点啦！”
有人犹豫，徘徊不定。有人骂娘，悄悄退出。也有人气壮如牛，猛拍桌子，吆喝：“大大大，老子押大！”说着将二块散银当啷啷扔到桌面上。
何大鼻子站在人群后面嗬嗬冷笑，没有上前。他清楚得很，这里面猫腻大了。他没玩过掷骰子，电视电影里看多了，光那二颗骰子便值得令人怀疑。
何大鼻子的衣着打扮与其他赌客大相径庭，冷漠的神情与赌客们急不可耐的神情格格不入，站在人群外侧，显得有点鹤立鸡群。
其实从何大鼻子一进赌室，瘦子和胖子早已注意到了，他们并不催促招呼，冷眼旁观。此乃生客，看似富家公子，瘦子胖子阅人无数，一时竟认不出他是平安镇上谁家公子，眼生得很。赌场常客，他们了如指掌，常来的公子哥儿就那么几名，难道是外来赌客，偶尔碰碰运气？
胖子招呼道：“后面那位英俊公子哥，别光站着看呀，下场玩几局嘛。”
何大鼻子淡淡回答：“不玩。”
瘦子斜瞥何大鼻子，撇嘴取笑：“胖三，人家不敢玩，兜里就那么几枚铜板，玩完了回家如何交待呀。”
何大鼻子说：“你别激我，激我没用。你们的骰子没猫腻我就玩，有猫腻本少爷砸了你赌馆。”
胖子恼了，胸脯拍的砰砰响：“你这少爷看似清秀，讲话如此不知轻重，你满平安镇打听打听，胖三瘦四是如此之人吗！赌场全凭运气，人人公平。赌馆有那么好开的吗，再如此无理，叉你出去！”
胖三缓下口气解释：“其实也就几两银子的输赢，可大可小，公子哪在乎这几文小钱。输赢事小，图个乐趣才是真。赌馆人来人往，这么多人都是来图乐趣的。”
何大鼻子说：“我若下场与你二人对局，其他人回避。”
众人都觉惊诧，纷纷扭头注视何大鼻子，交头接耳，猜测此人来头。
胖三略一愣呆，与瘦四对视一眼，笑着劝道：“何必呢，大家都是来玩的，来找乐趣的，一起玩嘛，凑个热闹，凑个热闹。”
何大鼻子说：“不玩算了。”转身而去。
胖三推推瘦四肩膀，瘦四拍案而起：“玩就玩，怕你不成！咱可说好了，玩得起就玩，玩不起你趁早滚蛋。”
何大鼻子从鼻孔里哼哼二声，拖过凳子落座。
阿四坐台阶上久等何大鼻子不出，心急如焚。心想自己跟着少爷出来，少爷花掉几两银子倒也罢了，若在赌场闯祸，那回去真要被打折腿了。赌场是轻易能进的地方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常有之事。少爷以前文质彬彬，经张胡子一绑票，如何变成楞头青了呢。仗着何家大院有钱，天不怕地不怕，可赌场里的水深着呢，哪家赌场没靠山。
阿四忍不住了，溜进赌场强拉何大鼻子起身。何大鼻子已经落座，哪有被下人随便拉起的道理，一抬胳膊就将阿四挥了下去。
胖三眯缝一只眼打量阿四，怕到嘴的肥肉被狗叼走，拍着桌子吼：“你他妈什么鸟人，胆敢进来搅场子，活得不耐烦了，给老子滚出去！”
阿四不甘示弱，叫道：“你管我是谁，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你们拖我们少爷赌博，还不是为了骗他银子。告诉你们吧，我家少爷刚从府城寒山书院回来，他是何家大院的大少爷！”
瘦四和胖三又对视一眼，瘦四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劝说：“原来是何大少爷，失敬失敬。既然你家老爷太太派一名下人管住你了，你还是乖乖跟他回府吧，我们后会有期。”
何大鼻子吩咐阿四：“站着别动，替老子看着他那骰子！”
“少爷------”阿四还想说什么。
“不准多言！”何大鼻子吼道，“再多嘴多舌老子撵你回去信不信！”
胖三将碗举过头顶，使力摇晃，咚地放桌上，一手压碗，瞪圆双眸盯着何大鼻子：“何少爷，押吧。”
何大鼻子笑笑，掏出一把碎银，瞅瞅台面，轻轻放到大上。
瘦四伸出一根鸡爪般手指，拨拉一下何大鼻子的碎银，轻蔑地问：“单打独斗，就这几块碎银？”
何大鼻子又摸出一锭元宝放桌上。
胖三一扬手，拉长声吆喝“开啦”，伸脖颈一瞅：“大——，何少爷有啦——”
瘦四兑银子，嘟噜一声：“晦气！”
何大鼻子将本银与瘦四推过来的银子一并堆到大上，对胖三点头道：“再来。”
胖三再一番动作，高叫：“小——，何少爷吃啦——”
何大鼻子有点呆愣，银子一下没了。瘦四伸臂将台上银子扒拉进抽屉，笑笑说：“何大少爷，咱初次见面，权当玩个高兴。你别押下去了，下次再玩。”
何大鼻子不甘心，瞅着瘦四说：“继续。”
瘦四问：“都在我抽屉里了，你还有吗，赌馆不赊帐。”
何大鼻子摘下手指上嵌宝戒指，轻轻放桌上说：“这是二十两。”
“爽快！”瘦四拍案叫绝，数了数抽屉里银子说，“我这里统共三十两，要玩玩个痛快，不如全部押上吧。你还差十两，你看拿身上物件抵押呢，还是写个欠条。你是何大少爷，不差银子，写个欠条也作数。”
何大鼻子鼻孔里出冷气，轻蔑地笑笑，摸出身上怀表，放到桌上说：“此表少说值五十两，权当三十两吧，一并押上。”
“毕竟何家大少爷，大手笔！”瘦四一拍桌子，抓过怀表细看。怀表可是稀罕物，平安镇上没几人能有怀表。若非大家阔少，那来如此豪爽。
何大鼻子伸臂拦住瘦四：“慢，我把戒指怀表押上了，你也把银子堆桌上，咱先小人后君子，当面见钱，不可拖欠不能耍赖。”
“开饭店不怕大肚客，开赌场不怕大赌客。”瘦四向后一伸手，“拿银子！”
桌上堆了一大堆散银元宝和戒指怀表，众赌客纷纷伸长脖颈等观结局。
瘦四向胖三暗使眼色，胖三摇动骰子，大声吆喝：“小——，何少爷吃啦——！”
“何大少爷，不好意思。”瘦四哈哈大笑，伸臂搂住桌上银子物件，往身边揽。
阿四不敢出声，但双眼一直紧盯赌局，此时大叫一声：“不对，你的骰子有诈！刚才你手法太快，少爷没留意，众人未看清，显然你调换了骰子。”
何大鼻子爬惯脚手架，猴子般灵活，一耸身跳上台面，抓过骰子掂了掂，果然沉重，分明里面灌了铅。他一把揪住瘦四衣领，拍拍他脸颊，咬牙吼：“你胆敢偷梁换柱出老扦，还不把银子放下！”
瘦四挣脱何大鼻子手，冷笑道：“此地可是赌场，不是你无理耍赖之地，识相的给老子滚出去，不识相老子有的是对付你办法，滚！”
胖三唰地抽出腰间匕首，噗一声扎到桌面上，笑脸变成满面横肉：“滚，都给老子滚！”
何大鼻子放开桌上银子，慢慢后退三步。瘦四狞笑道：“何大少爷，赌得起必须输得起，信义不在情义在，初次见面，以后继续玩吧。”
瘦四一边说一边收拾桌上银子，他拿起戒指和怀表，举到眼前仔细观察，道：“好东西好东西，到底是何家大院的东西。”
何大鼻子突然拔出怀中枪，枪口对准瘦四，大吼：“别动，老子让你认识认识何家大少爷！”
“嚯嚯，你还有那家伙，打得响吗！”瘦四拍拍胸脯，轻蔑地说，“你别手软，往这儿打。娃娃，你还嫩了一点，看看清楚，这是你动刀动枪的地方吗！”
瘦四话音未落，何大鼻子抬手一枪。
砰——，一团火光，赌馆大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