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鼻子心急火燎赶回何家大院,目睹躺在门板上脸色惨白的何老爷,以及哭昏了过去的云香太太,顿时怒火中烧。
由于孙如玉卧病在床,何大鼻子本身窝了一肚子火,加之何老爷死于非命,无异于火山曝发了。
何大鼻子声色俱厉地责问何六:“你是管家,吃的什么饭,尽的什么责,为何没保护好老爷,竟然遭人毒手!事已至此,你该当何罪,如何收场!”
何六不免紧张,段二胆大包天一刀捅了何老爷,完全出乎他意料。不管如何解释。何老爷之死,他这何府管家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何六哭丧着脸争辩:“老爷外出没通知我,他外出做此种事情经常独往独来。不信你问太太,太太尽知其中原委。”
何六说着推推掩面哭泣的云香太太。
云香太太哭着说:“不怪何六,都怪老爷好色。天底下那么多女人,偏偏看中那杀猪屠夫的女人,她有哪点好呀,老爷呵------”
“就算老爷花心,罪不至死!”何大鼻子对何老爷和云香太太还是很有好感的,没有何老爷与云香太太,他如何可能成为何家大少爷呢。
何大鼻子吼道,“老爷睡了段二妻子,顶多算是强奸。按照大清律例,该判几年?”
“这个------这个------何六不知,那是知县大老爷的事。”
强奸犯视情节轻重,判三至十年。何大鼻子略知一二。他们村里一名小干部,利用手中权利,利诱威逼,**了一位三十余岁妇女。不尽如此,其威逼时间长达一年有余,发生关系十余次,手段毒辣,情节严重。最后妇女丈夫发现报案,法院宣判那日何大鼻子旁听观摩,强奸罪名成立,判了五年。
如此严重情节才判五年,何老爷与段二妻子才一次便死于非命,太他妈不合算了,段二下手太重了。
何六心中暗暗嘀咕:“你晓得个屁,从你还是小屁孩起,何老爷便开始偷鸡摸狗,他睡过的女人多了,加起来情节更严重,手段更毒辣。
心里如此想,何六嘴上却说:“按说老爷睡个把女人也不为过,他看中段二妻子也是段二妻子的造化,若不是她容貌端正,老爷还看不上呢。何家大院那么多女人,能入老爷法眼的有几人。按老爷的身份地位,三房四妾也属正常。太太都未计较,只怪段二下手太狠。”
“说这些有卵用,死都死了,还能活回来吗!”何大鼻子问,“段二现在何处?”
何六说:“那厮知道自己闯了塌天大祸,早已远走高飞,现在不知何处。”
“何六呀何六,你长着脑袋是光吃饭不想事情的,老爷被人杀了,你竟然不缉拿凶手,还在这里六神无主。你在何家几十年,老爷提拔重用你,你就如此报答老爷!”
何大鼻子从抽屉旮旯里掏出手枪,喝道,“还不快带人捉拿段二夫妇!”
何六回道:“捉拿过了,段二逃走了。”
段二一刀捅了何老爷,自知何家断不肯善罢甘休,自己已无立足之地。杀人放火,非旦何家有仇必报,纵然团练和官府也会缉拿。一旦到了堂上,百口难辩。何家暗地里一使银子,打入大牢已成定局,只怕凌迟处死亦有可能。惊慌之下,带着妻子仓皇出逃,怕人多眼杂,藏匿于梅花荡芦苇深处,准备搭船顺运河南下或北上,逃窜外地暂避风头。
何六提着木棍,带人追赶搜寻。段二夫妇在芦苇滩饥饿难忍,不得不显身寻找吃食,被何六发现,将其逼进芦苇滩死角。段二夫妇退无可退,无路可逃,段二穷途末路携妻子企图泅渡逃脱。段二水性好,一个猛子扎下去无影无踪,无奈妻子不通水性,跳入水中瞎折腾,冒了几次头便沉入水底。
段二目睹妻子沉入水底,几次折返拖抱妻子,终因太过沉重,加之何六等人驾船追赶,眼看束手就擒,只得自顾逃身。
段二妻子挣扎着冒出水面,何六站立船头,扬起竹篙抵住她脊背往水里按。船上家丁观之不忍,劝道:“大管家,你如此按段二妻子必死无疑。你松松手,我们拖她上船吧。”
“闭上你的臭嘴!”何六喝道,“老爷已经一命归西,她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段二夫妇死罪难逃,不如现在就将她送上西天吧!”
家丁说:“老爷是被段二捅死的,并非他妻子捅死。这女人也是受害者,平白无故被老爷**,死了也闭不上眼。”
何大鼻子问:“那女人呢?”
“正要请少爷示下。”何六弓着腰问,“那女人的尸体是就地掩埋了呢,还是扔在芦苇滩喂狗?”
“难道给她大办丧事不成!”云香太太昂起头,双眼血红地吼,“把她吊到村头老榆树上,让全村人瞧瞧,谁敢无视何家大院,谁敢得罪何家大院,这就是榜样!”
锉骨扬灰,鞭尸三百,表面看十分解恨,其实一点用处没有。死的已经死了,即使将她千刀万剐她也毫无知觉。活着的人还活着,活着人全都看在眼里。
何大鼻子看着云香太太血红的双眼,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在说:“这女人疯了!”
何大鼻子埋怨何六道:“叫你买枪为何迟迟不买,有了枪段二能逃脱吗!你对着他下水处放一排枪,他马上浮出水面了,泅渡个屁。马上买,立即买!”
如今何老爷死了,何大鼻子马上顶门立户,何六不敢违拗,应声答应:“是,马上买立即买。”
阿四一脸烟灰,闯进来气势汹汹叫道:“太太少爷,我把段家祖屋一把火烧了!”
何大鼻子瞥一眼阿四,问:“烧他祖屋干吗?”
阿四蛮横地说:“段二逃走了,他老婆一命呜呼了,老爷被他们杀死了,还要那劳什子何用,不过一堆砖瓦烂木头罢了。烧了它,断了段二念想。”
小瞧阿四了,原以为只是名老实巴交的下等花匠,没想到下手如此狠毒,他是斩草除根呀。好呵,大管家手持竹篙将段二妻子往死里送,花匠阿四索性烧了他家祖屋,看来二人都非善良之辈呵。
何大鼻子办完丧事,觉得何家大院空气沉闷,犹如一口活棺材。抬腿去孙家,面对形同枯木的孙如玉,心中更是窝火,想起平身抱负,胸中风云翻滚,于是对心灰意懒的云香太太说:“我要出去做事,闯一番天下。我不能再呆在家里了,家里闷死人了。”
云香太太横一眼何大鼻子,不屑地问:“你能做什么呢?”
何大鼻子理直气壮地说:“何家太祖爷爷十八岁中了举人,二十多岁已在仕途上风生水起。我也二十多了,必须有所作为。我不想与老爷那样,在何家大院等死!”
何六恨不得何大鼻子早日离开何家大院,眼不见为净,在一旁帮腔:“太太,古人云女十六藏,男十六放。如今少爷早已过了十六岁,已是成家有女儿的人了,应该放出去历练历练。”
云香太太抢白道:“少爷在家是否碍你眼了,你必须将少爷撵出何家大院!”
何六赶忙解释:“我是就事论事,我是就事论事。”
云香太太想了一想,说:“也好,何家迟早终究是你的。从今往后你跟着何六学习,先从管理家务开始,然后管理田庄粮仓,最后将何家在外面各处店铺管理起来,到那时,我可以把整个何家交给你了。”
没想到何大鼻子并不领云香太太情,坚定地说:“我不做生意。我要像太祖爷爷那样进入仕途,在官场施展拳脚。”
云香太太喝道:“太祖爷爷是太祖爷爷,你并非太祖爷爷!你能躺在太祖爷爷的福荫下,撑起何家基业,传宗接代已经不错了。”
何大鼻子居然一梗脖子,道:“我尚未闯荡你如何能断言我不如太祖爷爷,说不定我能闯下比太祖爷爷更宏大的基业。”
何大鼻子找到张麻子,对张麻子说:“我要加入团练,做一名效忠朝庭,驰骋沙场的热血男儿!”
张麻子哈哈大笑,上下打量何大鼻子,讥笑道:“就你,驰骋沙场的热血男儿?别开国际玩笑了,还是回何家大院当你的大少爷吧。当团练可是苦差事,你受得了吗?”
何大鼻子挽起衣袖,伸出粗壮的胳膊亮亮,问:“可以了吧,我不怕吃苦。”
“那是二码事。”张麻子不解地问,“好端端的大少爷不当,你为何想当团练?当团练有何好处?”
“至少可以保家吧。”何大鼻子说,“何家虽富,可惜没人当官,受人欺侮。你看,好端端连老爷都被人杀了,这大清朝还有王法没有!”
“你他妈还讲王法!段二杀了何老爷,原是何老爷有罪在先,而且何家不但杀了段二妻子,甚至烧了段家祖屋,团练和官府没追究何家,你反而还要王法!”
“你到底应不应吧,痛快给个话。”何大鼻子追问。
张麻子思忖一会,说:“你拿五十两银子充作军饷,老子给你在团练找个轻松活。团练缺个写字记帐的人,你做书办吧。”
何大鼻子一拍桌子:“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