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罗刹和琼宇入住雪谷竹舍,并没有惊动玄雷阁绝大多数人。除了极有数的几个“天”字辈长老以外,便只有那日身在紫电剑阙的萧铭、荆锐等人和星流知道此事,别人更不知神辇为何而来。
星流虽然记挂琼宇,无奈她们高在数百万丈之上。自己虽已不惧酷寒,可没有问天神兽护佑,又不会由足底射出元气流腾空,根本没办法飞去探视。
“如果能练到元气透出体外,或许便能凌空飞翔。”他心里想。
他将丹元处暖暖的真元运动全身,走奇经八脉之手厥阴心包经,路过“天池”、“天泉“、“曲泽”、“劳宫”,欲从“中冲”穴射出,可真元在指端越聚越多,直到手指发木,也射不出来。他连试几次,又转了别的几条经络,始终不能如愿。
到了睌上,又到了慧轮所在的翠峰小筑,学了半日卷文,便询问起自己为什么射不出元气来。慧轮笑道:“你真元尚弱,未有爆发之力,再加上元气运行不得其法,所以不能发出有效气流。不过短短几日,能有如此修为,已是非同小可。寻常人积蓄到这等深的真元,少说也得数月。”当下又传给他一套运行气息的方法,让他辅以大周天共同修习。
然后又对他道:“所谓真元,先求于内,复求于外,真气虽由体内滋生,到了一定阶段,则倚靠吸收天地灵气。我灵界功法真髓便是如此。地界虽然灵气贫瘠,可在这崇山大岳间,若笃力吸取,也是取之不尽。最好的修习方法,是寻觅一个山水灵秀的郊野,除去身上衣衫,不但呼吸之际吐浊纳新,浑身十万八千毛孔,才是吸取灵气的最佳之所。”
星流默默记下,暗想:“那日见雷幻堂几个女子在树林里只穿小衣,转来转去,想来便是这么个缘故。”
次日,正值兰铮、芷锜带众门人去玄雷阁外的山岭间自由活动,舒展筋骨。星流便带了小灰,去玄雷阁对面一座山峰上攀援。由于丹田元气充盈,星流只觉身轻如燕,平时不敢想象的高度及坡度,都能一跃而上。而且体力充沛,攀爬半个时辰,约爬了数百丈,仍然面不红,气不喘,半点不觉疲累。
其实他进展如此神速,除了自己悟念奇好外,问天神兽教他服用的“冰魂紫莲”也有莫大功效。千年冰蟒的丹元,虽有其它奇效,对滋补身体也作用非小。这种奇遇,可不是寻常人能经历的。
正攀行间,忽听流水激荡声响。他停止向上攀援,循声踏过一片藤萝密布的栎树林,只见一条瀑布如玉龙夭矫,挂在对面险峻山崖。下面一泓碧潭,方圆百余丈,碧潭三面,约有五、六条小溪潺潺流向山下。
难得见到如此银瀑碧潭,真是天地之造化,星流心胸大畅,放声大叫,跑到潭边掬了两口水,送入口中,只觉甘甜清洌,直入心脾,心情更是兴奋。小灰也扑入潭边浅水中,又蹦又跳。
星流激动之余,暗想:“老头儿说寻觅山水灵秀之地,这个地方岂不是现成的所在?况且又距玄雷阁足够高远,活动筋骨谁也到不这里来。我脱了衣衫修习,一定不会有人发现。”
主意打定,于是又潜入栎树林中,找了片藤萝多的地方,钻了进去,只见绿荫匝地,分外舒服。于是扒去衣服,只留个下身小裤,盘膝而坐,以慧轮教授的方法,鼻观口,口观心,元气循大周天运行开来。
这方法果然管用,星流只觉内息如潮水般奔腾周转,由丹元至“百会”,又从身后“大椎”、“神道”、至“灵台”、“至阳”诸穴,而后又游走于奇经八脉。四肢百骸,但觉舒泰异常,渐渐达到忘我之境,元气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元气不知循环多少周,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股股热流从身体各个部位缓缓游回丹田元海。小腹中一片滚烫,如海水沸腾,汹湧激荡。他只觉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咄”地一声断喝,热流从小腹飞快袭至右臂,“嗤”地一声锐响,竟透出中指指尖,射在数丈外的栎树树干上,登时叶落如雨。
他又惊又喜,正欲高声欢呼,睁开眼晴,却发现四下居然漆黑一团,天空的矫阳不知何时已换成残月。月光下树影婆娑,林中一片冷寂。他专心练功,不知已几个时辰,连时至中夜也下知道。
他默运元力,聚于耳目,眼前竟出乎意料地清晰,犹如白昼。双耳也灵敏无比,风吹叶动,虫鸣蚁爬,瀑水轰鸣等声音全无遗漏地收于耳内。
他暗自欣喜,目光一扫,只见小灰正静静地坐在藤萝丛外相候,双目溜溜乱转,似在替自己警戒,不由暗笑道:“他这是在为我护法么?”
一念未了,忽听“沙沙”两声轻响,似是人的脚步声,虽有瀑雷隐隐,仍能清晰听到。
他吃了一惊,再侧耳细听,又听“沙沙”数响,确定是人的脚步无异。
“这地方距玄雷阁颇远,又已是深夜,怎么还会有人来,难道也是来练功的么?”星流顾不上纳闷,三下五除二裹上衣衫,取了隐身玉石,匆匆念口诀隐身。
由于他的目力已今非昔比,既便在隐身状态下,黑夜中也不误清晰视物。
他心中好奇,循着声音悄悄前行,缓缓走近潭边。月色下依稀两个身影相偎站在潭畔,右边一个苗条婀娜,似乎是个女子,左边那个比他高约半个头,修长挺拔,甚是俊伟。
两人都是一袭黑衣,应该都是玄雷阁门人。
星流心道:“原来是一对男女在这里幽会。”他虽然年纪尚幼,这种事还是能瞧得出来的。
他侧耳细听,虽有瀑声轰轰,仍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音。只听一个少年男子声音道:“你教了那帮菜鸟几日了,也该回雷幻堂了吧?”
又听一个少女声音道:“回雷幻堂有什么好,在师父眼皮子底下,想溜出来跟你见一面也是千难万难。”
星流心里扑扑乱跳,听这少女的口音语气,竟像极了兰铮师姐的声音。
又听少男声音叹了一口气道:“说得也是,你师父也太过苛刻了。若让她知道你跟我偷偷见面,不知她会怎么收拾你呢。”
星流猛然想起,这声音正是与荆锐在一块的玉面少年萧铭声音,再一瞧那俊拔身影,愈发确认无疑。
只听兰铮也轻叹一声,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师父,她到今天这步田地,全是无情无义的男人造成的。你……你会不会也这样对我?”
萧铭的声音道:“你还信不过我么?”说话间,头向她螓首靠了一靠,两张脸似乎偎在了一块。
星流虽对兰铮并无非非之念,可他修习数日,元气值已到一定程度,体内气流激荡,见两人亲热,也不自禁身体发热,一颗心砰砰跳快。
只听兰铮娇喘渐密,好半日才平静下来。又道:“她这几日颇不好过,不知怎么,十余年未复发的心疾又犯了,整日痛得死去活来。我那几夜听她大声呻吟,依她的性子,就算有人在她身上刺个十剑八剑,她也不会吭一声,可见有多痛苦。次日教我们时虽装作若无其事,可明显看到憔悴了许多,脸色如同白纸。”
萧铭诧道:“那可奇了,以她将近后天元境的元力,克制心疾应该不费气力才是。”
兰铮道:“是啊,我原以为,她的心痛病已经根除了呢!”
她顿了一顿,又道:“你那好弟弟怎么样?”
萧铭叹口气道:“这次与原来不同,更加变本加利了。从问天顶回来后,他从没跟人交流过只言片语,只是在雷动坪上拼命练习,一日也睡不了两个时辰,我真担心他身体会撑不住。可这也难怪他,我若有父亲、祖父、曾祖的血海大仇,只怕心中压力更大,会比他更不成样子。”
星流转即明白,他说的这人是荆锐,至与血海深仇什么的,自己却不甚明了。
兰铮道:“他也太过执拗了,报仇血恨,非一日之事,岂能因此弄垮了身体?你做哥哥的,该多劝劝他才是。”
星流心道:“这兰铮姐姐,倒有点男儿见识。”
萧铭苦笑道:“他也该听我的才是,师父,首座的话他都不听,我苦口婆心,说他非只一次,可不能动摇他心念半分,这个人就像铁铸的,油盐不进。”
兰铮道:“尽了力就好,不过却苦了我芷师妹……”
萧铭一惊道:“芷妹她……”
兰铮点点头道:“这小丫头虽然害羞,没跟我提起过,可她看荊锐的眼神,是绝计骗不了人的。一个女子只有对男子真心爱慕,才会有那种眼神。这丫头表面柔弱斯文,内心都也挺坚决,认定了的事,轻易不会改变。”
萧铭忽然喜道:“所谓柔能克刚,说不定芷师妹的温柔,会化解了荆师弟的戾气。”
兰铮轻哼一声道:“我可不想我那如花似玉的小师妹,去碰你好弟弟又臭又硬的冷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