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将军府,军师亓新月将心中计划和盘托上,前因后果一一剖析分明,只听得叶云天连连点头,大赞妙计,决意依计实施。这才有了日后一连串事情。
具体的计划如何,这里暂且不提,只说其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在之前西州诸人定计之中,也有个计策,在面对上官无妄的种种逼迫之态下,进行各种反击,其中一环就是制造各种谣言,将定州和宁州也卷入其中。而亓新月所定之计,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之前的时局分析之中,亓新月已经提到了,上官无妄正在采取种种手段,对付西州,水蛮叛乱一事正是明证。而潘佑在定州附近遇到了欧阳枫雪、慕容亭、薛红梅等人,很有可能就是西州派来的密谍,也足以证明西州并不甘于束手待毙,而是在积极应对。也是想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算盘,把定州这滩浑水搅得更混,更希望将宁州也卷入进来,以此探查上官无妄的实力和布置。
而定州也同样打着要将西州、宁州卷入风波之中的算盘,如今这三方可谓不谋而合。这样的局势三方心知肚明,上官无妄也或多或少会有些知悉。对于西州而言,他们因为距离定州、宁州太远,能够获取的直接利益并不可能太多,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要借机查探上官无妄一方的势力,所以才不惜派出诸多高手暗中相助定州。也肯定派了高手来到宁州借机行事,若有机会就会放手而为,将宁州也卷入其中。
既然如此,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宁州也不可能任西州摆布,自当有所回报。所以亓新月所献计策中的一个环节,就是借助种种手段,将西州也卷入其中。之前亓新月已命俦宁山庄几名高手前往西州,通过种种身份混入西州,进行各种布置。而随后,则需要潘佑也前往西州,进行另一番计划。
亓新月将这些事情前前后后都详细告知了潘佑,让潘佑听了也是心中惊喜交加,赞道:“师兄真是好计策,我相信西州一定逃不了这场风波。只是师弟我去了西州之后,宁州这边战事则即将揭开,自是战火不断,师兄少了我这个辣手追魂身边护卫,还需要一切当心才是。”
亓新月笑道:“为兄虽然说比师弟入门早,但论及武艺,远不如师弟,师弟在武学一道实在有不可多得的天赋,你这次西去依计行事,对为兄以及宁州来说,确实有些损失,只不过那边的计划也只有你去办,为兄才能放心。不过师弟你武艺虽高,但西州那边也同样是高手如云,我们宁州先前派往西州的密谍一一失手,各自失去了联系,多半已被西州识破了身份。不过之前传回来的消息中,已经知道了西州军中有不少高手,李罡本人就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他手下头号大将柳无山,听说也曾经和慕容燕斗过几百回合,未分胜负。而这次师弟一连遇到了几名很有可能是西州过来的高手,由此可见,他们那边一定还有更多的高手隐藏。而李罡的幕僚赵因、以及新上任的刺史江松袏二人,也是极富智谋之辈,或许不在为兄之下,西州那边文武之才兼备,师弟西行,一切小心谨慎,切勿轻敌。”
“潘某谨遵师兄教诲,这就去了,告辞。”
亓新月起身送走潘佑,又找到叶云天,将潘佑这趟前往定州所做和所遇之事一一说与叶云天知悉。叶云天知道西州也已经卷入进来,既忧且喜。不过见事情虽有变化,但总体仍和军师亓新月所预判的相仿佛,还是笃定了几分,笑道:“军师果然是好算计,本将佩服,这西州虽然打得好如意算盘,不过也要看我宁州是否同意他们这么做。”
“哈哈,如今是四国大交兵,定州、宁州、西州各出奇谋,互相牵制、又互相利用。不过我们目前最需要提防的,还不是西州,而是上官无妄代表的晋安朝廷,他才是现在未来的心腹大患呢。现在岩州军新败,云州军则被定州牵制住,朝廷调派我宁州出兵,又被我师弟潘佑假冒定州高手杀了钦差,让调令失败。这也算是对上官无妄的连环打击,我倒想看看,上官无妄接下来会如何应对,他的后手以及布置该露出一部分来了吧。另外,也更想知道的是,吕梁那个昏君以前一直盲目笃信上官无妄,如今这次上官无妄一手逼反陆零,自是让吕梁认为定州举手可灭;但如今岩州却败得这么快、这么惨,吕梁再怎么笨蛋昏聩,也总该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吧,看看他会否还和以前一样,继续崇信上官无妄呢?如果真是如此,相信他吕家这个江山,改姓上官不会太远了。”
叶云天点了点头:“那昏君,这趟陆零总该给了他一个当头棒喝吧。不过,本将倒有些担心,这些败绩,会不会又被上官无妄一手压住,吕梁他压根就不知道呢?”
亓新月笑道:“这种可能性总是有的,让我们静观其变吧。”
千里之遥,晋安都城天阳。岩州新败的军报传回了京师,上官无妄并没有任人压制此消息,而是让它直接传到了吕梁耳中,而云州军则被定州牢牢拖住,未能寸进;定州军击败岩州,并重伤了岩州将军成虎,如今定州主力正一路北上,攻进了岩州。岩州军群龙无首,节节败退,已经丢失了好些城池。本来岩州还希望宁州收到朝廷调令会立即发兵攻打定州,逼迫宁州军北上的军队后撤,但不久之后,兵部员外郎杨进也落荒而逃,狼狈地逃回了京师,说到定州陆零派人在云州和宁州交界的地方,截杀了自己一行人,随行护卫二十余人全军覆没,只有杨进侥幸逃出了生天。如今宁州并没有接到朝廷调兵的军令,虽然兵部连忙再派钦差前往宣召,但一来二去总要耽误许多时间,这救兵如救火,一刻不能缓,岩州此际只怕已经大是危矣。
京师上下闻报,一片哗然,连忙命令禹州、金州、陈州等地整顿兵马,即刻开赴岩州救援;并急令南边的雷州等地也调集兵马,和宁州军一起北上攻打定州。
吕梁做了这些调派之后,忙碌了好一阵,总算有了个休息的机会,退了早朝之后,命令上官无妄来宫中觐见。
上官无妄来到后宫御书房中,见吕梁已经屏退了下人,知道他有些话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于是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微臣叩见皇上。”
吕梁道:“太师免礼吧,今日这没有其他人,侍卫都让朕屏退了,朕有些话想问问太师。”
上官无妄说道:“皇上有事吩咐便是,微臣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吕梁先是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好,我先问你,今日朕在早朝中调兵遣将,连下三封诏令,调遣雷州、金州、禹州军马,配合宁州、云州、岩州三州,围剿定州叛军,太师认为当否?”
“皇上英明,应对及时有力,六州大军合围,相信陆零那贼子必会束手就擒。”
“是吗?太师倒是笃定得很,不过朕为何觉得心中不安呢?之前太师也曾说过,陆零造反乃是乌合之众,又是仓促起兵,等云州、岩州两地精兵一起攻打,必会灰飞烟灭,可如今成虎重伤,岩州军惨败;云州和悦则束手无策,被定州军牢牢拖住,毫无作为。我看陆零那叛贼,正欲挥兵北上,如果他占领了岩州,就可攻入禹州乃至陈州,到时我京师便将直接面对叛军的威胁了,你说朕心中如何得安?”吕梁面色转冷,却冷笑了一声说道。
上官无妄摇头道:“皇上怕是有些多虑了吧,微臣以为皇上大可不必这般焦虑。须知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场战役的失败,根本算不了什么。而且,皇上似乎记错了一些什么?微臣并不敢直斥皇上的不是,但微臣既得皇上信任器重,为百官典范,为百姓请命,为社稷效劳,所以微臣拼着受到皇上斥责甚或责罚,也不得不说一些逆耳忠言。”
“嗯,那你说说吧,朕记错了什么,又说错了什么?”吕梁听了他这几话,面色倒是和缓了一些,说道。
“首先,微臣之前并未说过陆零不堪一击的话,微臣只是说,那陆零仓促起兵乃是螳臂当车,必难阻挡我晋安大军的碾压,迟早必亡。”
“其次,在微臣的定计中,这场战役本来就该是先败后胜之局。记得皇上之前曾经就陆零之子逼死画圣阮羽飞一事有过犹豫,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惩治陆零父子。有道是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陆零纵子行凶,就该受到国法惩治才是,皇上何以有些犹豫呢?微臣其实是很明白皇上的苦衷的,皇上害怕的就是惹怒陆零,毕竟他也是统兵一方的大将,皇上是担心他会一力护短,借机生事。而事实也证明了陆零此人确实早就心怀不轨,而且已经布置谋反多时了。”
吕梁冷冷说道:“但朕也听说了,此事或许另有蹊跷,是有人在借题发挥,小题大做,硬将陆零逼反。本来朕也觉得有些蹊跷,若说陆简迫死阮羽飞一事,确实该受到严惩,但上趟朕听张富贵说了他打探来的事情前后经过之后,觉得此事也算情有可原,陆简罪不至死;而陆零也用不着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为了这个逆子而谋反。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想将陆零父子绑上京来,趁机削了他的职,甚至要了他父子的命。朕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知太师如何看此事?”
“对于这些流言,微臣也不需讳言,正是针对微臣而来。原因有两点,第一点,微臣和陆零本来就有些矛盾,知之者甚众;但微臣问心无愧,因为微臣办事向来公私分明。比如那西州李罡,虽然也得罪过微臣,但皇上慧眼观之,这些年来微臣可有对西州的任何异动之举吗?微臣不但没有假公济私,采取任何对西州不利的行动,反而不断请皇上嘉奖李罡和西州;并且这趟李罡推举江松袏为刺史,微臣也没有说过半个不字。不知皇上以为然否?”
“对于西州李罡将军,太师确实做得仁至义尽了。”吕梁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微臣能容得下一个李罡,自然也同得下一个陆零,所以微臣大力建言,要严惩陆零,绝非为了私怨,而确实是出于维护我晋安法律的需要。若是皇上姑息此事,不是助长了陆零父子的凶焰吗?”
“嗯,也是。”吕梁又点了点头,再问道:“你刚才自承有两个原因,第一点算你说得没错,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也与西州有些关系,但是同样也是出于公心,而非私利。不知皇上还记得否,当年微臣请建言太后和皇上,要对西州这样的地方大将,进行一些削权的举措,这并非是微臣针对李罡这个与微臣有私怨的大将,而是出于对晋安朝政安危的顾虑。如今陆零就是个最好的反例,证明了微臣当日的顾虑绝非杞人忧天,而是确有先见之明。”上官无妄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说道。
吕梁一愣:“你说过这事吗?建言朕和太后,要对地方大将削权?”
上官无妄点头道:“是的,不过这是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皇上还很年轻,由太后代为摄政;不过当时太后似乎也是误以为微臣要报复李罡,而故意对他进行打击报复,所以没有同意微臣的建言。微臣见太后和皇上一力维护李罡,从此以后也就没再提及过要对地方大将进行削权一事。”
吕梁沉吟不语,思考片刻后,方缓缓说道:“似乎是有此事,那是在李罡参奏哲州江扬、莫就二人不久之后的事吧。”
“是的,就是那次。皇上英明。”
“朕有些记不太清那日的事了,太师,你给朕再说一次吧。”吕梁说道。
“微臣遵命,当日的事情是这样的。”上官无妄点了点头,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