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尔紧紧地抓着萨瓦兰尼的衣角，瘦弱的身躯隐藏在萨瓦兰尼身后，那张粘着泥土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未散的呆滞和恐惧。在他的周围，残余的商队队员将他们三人护在了最里面的圈子，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从马车上拔下来的长刀，明晃晃地对着面前那群将他们包围的魔鬼……魔鬼们身上都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袍，从外面根本看不到他们的体型和面容，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奔跑时，倒像是一个个在白天出来游荡的孤魂野鬼。
所有人脸上此时都写满了绝望，恐惧深入骨髓，他们握着长刀的双手轻微地颤抖，豆大的汗滴沿着脸颊两侧滑落……
一切都已经是徒劳了，半分钟都不到时间里，魔鬼便追上了他们。奥加莱尔最终还是没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那个汉子死的时候，连告别都来不及说一声。
当然也有人想过和奥加莱尔一样进行反抗，想着凭借手中的刀斩下魔鬼的头颅，哪怕一个也好，只要杀了一个，死了也不会觉得太亏……可那些负隅顽抗的队员都失败了，长刀砍在那些魔鬼身上的时候，就像是砍在一块坚硬的烙铁上。而失败的结局可想而知，那些队员都被魔鬼掏出了心脏。
“很高兴能认识诸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瑟·盖尔加雷德·冈加雷斯，A级湮魔种。”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说话的那人从站立不动的黑影里走出，掀开一直戴在头上的黑色帽罩，露出了那头肆意张扬的银色长发，和那张堪称绝美的脸。
喉结暴露了他的性别，可那张脸还是不尤得让人想起了“绝世妖姬”这个词来。
人群中的拉法尔愣了一下，不是因为艾瑟阴柔的美，而是忽然想起了希来欧斯曾跟他说过的话——
“湮魔种平常时候和我们并无区别，只有异化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本来面目。”
本来面目么？究竟是什么样的面目，才让他们被世人称为魔鬼？
“那么诸位，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在临死之前留点遗言么？虽然我并不负责帮你们转达。”艾瑟咧着嘴腼腆地笑，笑容看起来那么干净阳光，可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的血腥味却怎么也藏不住。
没有人回答，商道上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队员们的脸上流露出憎恨、恐惧和不甘的神情，种种复杂的神情混杂在一起，就像一群被饿狼逼到悬崖边上无路可退的羊群。
“哎呀呀，还真是烦人呐，就这么不给我面子么？”艾瑟摸了摸下巴，无所谓地笑笑，慢步走到最前面的那名队员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既然你们都不回答，那你能告诉我吗？你想留点什么遗言呢？”
那名队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和眼前的魔鬼对视：“我们不需要什么遗言！只是想问你们，我们明明和你们无冤无仇，可你们为什么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你们却没有任何缘由就追杀我们，你们究竟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艾瑟歪着头，忽然噗嗤一笑，将那名队员推到在地上，脸上挂满嘲讽，“真搞笑，你们竟然还想着和一群魔鬼谈人性么，真怀疑你们的脑子是不是都坏掉了。记住，千万不要跟魔鬼讲人性，人性不过是束缚你们这些蠢货的无聊玩意儿罢了，于我们湮魔种而言可不值钱，”他耸了耸肩，“我们生而为鬼啊，在魔鬼的世界里并不需要人性。”
“至于为什么会追杀你们……这个问题问得真好，”艾瑟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因为我要奖励你们，奖励你们能千里迢迢将吾皇从帝都护送过来，这十几天的路途想来你们也过得很艰苦吧？所以很早之前我就在想了，想着要用怎样的方式来奖励你们这十几天的付出。我仔细思考了好久，很高兴，最后我终于想到了，我想啊，在吾皇的觉醒仪式上，用你们这些卑微的生命作为恭迎吾皇苏生的祭品，不是对你们最好的奖励么？”
“疯子！你们这群疯子！连人性都没有的疯子！”
所有人心里此刻都充斥着强烈的愤怒，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闸而出，可实力的差距那么大，犹如隔着山河。
他们连拿起刀对拼的勇气都没有。
“疯子？啧啧啧，说的真不错！我们本质上就是一群疯子啊！你们不知道，在魔鬼的世界里，只有疯子才能活到最后！”艾瑟阴恻恻地笑，癫狂和邪恶同时扭曲般地出现在他脸上，妖冶又带着魔鬼般的狰狞。这个男人整个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连性格都扭曲得如同魔鬼，不，应该说他本来就是魔鬼，人性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可以随意践踏的东西。
所有人心里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恐惧如同梦魇一样从身体里被幽幽唤醒……堕落的种族，人类的对立面，万年前魔鬼遗留的血脉，以人血献祭深渊恶魔，企图唤醒沉睡万年的噩梦……所有词汇连接在一起的时候，便勾勒出了“湮魔种”这个魔鬼般的种族。
的确，人性这个词已经不能用在他们身上了，这种内心扭曲，徘徊在人类和恶魔界限边缘的怪物，比野兽更信奉弱肉强食的法则。
“难道你们就不怕被帝国的破天者发现么！像你们这样滥杀无辜，连神都不会原谅你们这些怪物！”可还是有人不甘心地吼了出来，带着满腔的怒气，“你们这些魔鬼！总有一天你们都会被钉死在耻辱的十字架上！”
“哦？这就是你们临死之前对我们的诅咒么？听起来还真是有趣的死法啊。”艾瑟笑容忽然收敛，目光透着恶狼般的凶狠，“可那又如何？那群披着神明外表的垃圾不也是死于自己的贪婪和罪恶！我们又何须他们的原谅！就算我们会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也不过是拜他们这些垃圾所赐！别跟一群魔鬼谈神！也别跟魔鬼谈原谅！在我们的世界里，只有杀戮和死亡！”艾瑟面露狰狞，那张连女人都为之心动的脸上爬满了蚀骨的恶毒，“我们这些生物！我们这些生物！生来便注定只能存活在无人的阴影里，感受不到阳光，感受不到温暖！你能想象那种滋味么？明明你也是人类，却只能和怪物一样生存，还要承受那种恶心到令人作呕的目光！那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既然我们已经被神所抛弃，又为什么不能投身恶魔的怀抱？
“至于那群破天者……除了希来欧斯那几个少数的例外，其他人来了又能怎样？不过是为吾皇的觉醒多贡献出一些新鲜血液罢了。”艾瑟舔着嘴唇，绕着队员围成的圈子踱步，一一扫视他们脸上绝望的神情，眼中隐隐透出嗜血的光，“真是可悲啊，一群不断垂死挣扎的蝼蚁，事到如今你们除了慢慢等死，还能做什么呢？废物，终究是没用的。”
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的湮魔种们慢慢地将头上的兜帽放下，狰狞地笑出现在每个湮魔种脸上，即使手上刚刚沾满了死去队员的鲜血，可他们对血液的渴望却没有一丁点的减少。
他们如同饿狼一样永不满足，也许唯有鲜血和心脏才能让他们得到片刻的慰籍。
“说了这么多，你们也是时候准备去见你们的神了，希望在天国里，你们能和那群虚伪的家伙一起得到永生。”艾瑟冷冷地抬起右手，手指指向萨尔兰多一家三口，对着身后的湮魔种下达命令，“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一个不留！”
“是！”
得到命令的湮魔种们狞笑着冲向残存的商队队员，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的瞬间，魔鬼们便冲散了队员们围成的圈子。
像是饥饿的群狼挣脱牢笼，这场杀戮的盛宴在队员们绝望的惨叫中拉开了序幕。魔鬼们的利爪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洞穿队员们的身体，每一次从他们的身体里抽出，都会带出鲜血淋漓的脏器和肉块来，喷洒出来的血液顺着地面不断流淌，很快便将商道染成一片血红。仅仅只是片刻，整个商道上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肢体和器官，明明还是盛夏，可漫过拉法尔三人心间的冷却如身临地狱。
某一刻萨尔兰多和萨瓦兰尼忽然干呕起来，萨瓦兰尼慌张地捂住拉法尔的眼睛，不让他看展现在眼前的恶心的一幕。
在挖出某个队员的心脏后，手上沾满鲜血的湮魔种竟然开始对着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撕咬起来，然后不断吞咽，喉咙蠕动的时候，那张脸上的满足如同丛林的野兽在享受一次美味的大餐。
非人的一面开始彻底的暴露出来，这些活在阴影里的湮魔种终于在血肉的刺激下展露出野兽才有的疯狂，比起一开始安静得如同一座座石刻的雕像，现在的他们已经完全不能用“人”这个词来形容。
“一群抵制不住诱惑的蠢货，终究只能同野兽为伍。”嫌恶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艾瑟迈步走到三人身前，抬脚将来不及反应的萨瓦兰尼踹倒在地上，一把把拉法尔拉到跟前，轻声在他耳边吐息，“吾皇别怕，这场仪式的高潮很快就要到了，在这之前，请您慢慢等待。”
“放开我儿子！你个傻逼！奶奶的有种你就冲我来啊！你动我儿子算什么事！你他妈再动我儿子小心我跟你拼命！”萨尔兰多大叫地冲上去朝艾瑟用力挥拳，可还没碰到艾瑟，整个人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昏死在了地上。
“拼命？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拼命？你们这些废物，连生的权利都没有，又何来勇气和我拼命？”艾瑟低下头俯视萨尔兰多和萨瓦兰尼，眼神睥睨，“要不是你们对我还有用，你们早就跟那群猪一样被宰了！”
“别动我老爹老娘！”拉法尔趁艾瑟不注意，一口咬住他的手臂。可咬上去的时候拉法尔就感觉不对了，那哪里是手臂，他咬的根本就是一块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