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的人扬起红旗冲上山去,芦苇在水边荡漾,芭茅于山间飞絮。
小山坡之上,女孩闭上眼睛,伸出手,凭想象在雪中忘我陶醉。
每组人用铁铲挖完土之后,把小树苗植入其中,飘落几页纸条,倾诉来年复返的心愿。
入春的风景绿意盎然,竹竿舞的节奏逐渐熟练,窗外的篮球场上,永远都有篮球的挑逗,永远有人奔跑跳跃。
那个男孩开始偏爱深蓝,好像要把自己全部包裹起来,用背影皱眉,用冷漠隐藏。那天下午,经常与他结伴的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在她那扇窗旁边,笑嘻嘻的借个篮球。
“这个二逼帅哥叫莫小野。”
卢小鱼知道的事情不限于此,女孩没有多问,她也就没有必要多说,一转身就跑跳到走廊上加入谢敏姗和林雪生的对话。教室内外交谈的人很多,气氛有些凝重,文理分科已经近在眼前。女孩却不懂忧郁的所在,就是那天上午,那个男孩站得那么久,她都没有意识到他其实就在隔壁,她更不知道上次他是为了她才走得那么慢,才会不舍得走进自己的教室——她还是放空,昏睡,发呆,放空,循环,再循环。
志愿书全部上交,莫小野撇下同伴从文而去,谢敏姗的双语很厉害,理科虽不是全都拔尖,但也都不弱,性格虽然开朗,但也很倔强,留下来属于意料之中。卢小鱼生化拔尖,自然是要从理的。升入高二之后,除孔灵之外,尚悬月初中时期的其他两个竞争对手也被分进来。一个是原璐璐,甜美矜持,另一个是胡青源,幽默爽快。孔灵提醒一句,她才记起些许往事。分流过后,一半出去一半进来,新的血液但愿流淌得更为顺畅。
再次自我介绍,新同桌的名字很有趣,他走到讲台上还没开口,底下的人就拿来打趣,教室很快热闹起来,好像只有尚悬月自觉划开距离——不是同类,不存在交集,自第一眼起有缘无缘早有预兆。
课表换新,运动会即将来临。竹竿舞越练越勤,卢小鱼跳得快累死了,漫不经心开了个玩笑和尚悬月抱怨起来。
“喂!老同桌!老师天天让跳,也不怕我们把心跳野!听说竹竿舞最初的作用就是传情,我们班搞不好又要多出来好几对咯!”
好不容易回到教室,尚悬月打算趴下发会儿呆,偏偏走廊上有新来的在喊新来的。
“尚勋尚勋!你快点过来!”
“什么鬼尚勋呀!”
她把下巴托在桌上,小声的乱骂一通,就是懒得抬头,放空的状态依然持续,甚至直到英语老师突然宣布爱徒谢敏姗的生日,她才想起几个月前被自己忘记的生日,她倒也是若无其事的鼓掌祝福,看着主角弯腰致谢,一颗心自觉避开悲喜,也一并免去遗憾,更无所谓羡慕不羡慕。
“我要不要给她补上一个生日礼物?”
唯一闪过的念头最后也不了了之。
座位大换之后,前桌变成卢小鱼,算是难得的熟人,左边是新来的人气美女韩玥,尚悬月与她之间隔着一条过道,右边坐着的是全面发展的林雪生。
阳光暖暖的,尚悬月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无意间突然瞥到尚勋掀起上衣的样子,眼神稍作停留之后,突兀的撞见他露出的肚皮,莫名其妙的脸红心跳。她甚至觉得他很亲切,那种亲切不是似曾相识,而是望不到尽头的感觉。一闪而过的奇怪念头被莫名其妙的储存下来,她又不慌不忙的趴了下去,享受那不需要其他代价的暖阳。
尚勋和韩玥来自同一个班级,他们经常聊天,也会引来其他人加入,基本上笑声不断。
林雪生自荐成为英语课代表,谢敏姗也想为师傅干这活,因而找过尚悬月诉苦,难为尚悬月还没能学会安慰,笑哈哈的将她打发走,留出独处的时间,十年专注十年放空。
除去谢敏姗和卢小鱼,尚悬月的身边也轮流出现过其他人,但都待得不久,她仍然沉默,很平静的回应,虽然偶尔也会一笑,那灿烂的笑容却是冰冷的银白,有礼貌的疏远。宁愿身边的人因此而变多,因此而穿梭,也不肯一改沉默,淡忘期待,平静的置身事外。
卢小鱼不读“夏茗悠”,开始折叠起各种小玩意,女孩撑着头看会儿窗外,再看会儿她,时间也打发得飞快。铃声响起后,桌椅照样哐当。
一路上卢小鱼低着头拨弄彩带,反正强求尚悬月拽着自己,她可以很放心的走。
莫琳作为同桌,顺理成章的和谢敏姗同行。一个,两个,三个落在人群中你追我赶。离开教学楼,视野宽广,天蓝云白,暖阳温柔照耀。年轻的男体育老师善解人意,提前让他们自由活动。莫琳着急打羽毛球,从背后一把抢走谢敏姗的球拍。
“那边的同学,要打羽毛球的赶快过来排队!”
尚悬月环顾四周之后,惊喜的发现另一只球拍,于是很自觉的站到了莫琳对面,活动活动四肢,两个人很快就各自站定,对打之前莫琳有感而发。
“原来你也喜欢打羽毛球啊!准备好了没?”
“当然,考王吧!”
尚悬月那双始终模糊焦点的大眼睛居然也会闪闪发光。
“啪!”
莫琳奋力发出一个球,脚步动起来,马尾甩一甩,和平球也能打得大汗淋漓般痛快,只是难分输赢。排队等待的人却也不着急,不知道都在聊什么话题,反正笑闹声不断。
十六朵彩带花总算编织完毕,卢小鱼伸了个懒腰,欢快的跑跳到莫琳面前,成功的忽略掉完全改变气场的尚悬月。
“莫琳!你看到尚悬月没?”
卢小鱼的声音很大,人头不约而的转向她,莫琳极不自然的把球打回去,硬是没忍住那爽朗的、爷们似的大笑。
“喂!卢小鱼,你傻了吧!她不就在那里!”
声音未散,尚悬月奋力一挥,莫琳还在捂肚子。
“啪啦!”
坐在草坪上的大咧男有感而发,略带滑稽的冲了出来。
“靠!终于有人输了!嗯!待会儿要在体育馆开什么会?”
尚勋跟在大咧男身后笑眯了眼睛,也不说话。女孩想起大咧男好像是第一任的前桌,好像叫华云,心里纳闷他在问谁。
“谁知道!反正要求大家都去,现在你们不是没事吗?要去自己去!”
莫琳嘴快,气场又足,华云叹了一口气,示意尚勋马上就走,回过头又补了一句。
“马上就下课了,尚悬月!莫琳!不如一起走吧!”
乌鸦嘴的话淹没在铃声之中,没有人回应。卢小鱼还在傻乐,尚悬月走到她面前,轻松的咳几声,淡定的开个玩笑。
“你还要不要借衣袖啊?”
卢小鱼眨巴着小狐狸般的眼睛,欢快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打羽毛球!你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终于找到焦点咯!亮亮的!”
“额,是么。”
卢小鱼不置可否,反复确定。
“嗯,真的,我都看到了。”
体育馆门前,华云和尚勋来得最早,排在队伍一二位,男生们也都紧随其后,打破了以往的排队习惯,男前女后恰好和隔壁班排成新鲜的组合。卢小鱼和谢敏姗一前一后将尚悬月夹在中间,卢小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尚悬月的耳边。
“你看到没?右前方第三位可是个高冷帅喔!以前我们班很多女生都很喜欢他!”
女孩看着她天真可爱的脸蛋,莫名其妙的想要逗逗她。
“哇喔!谁呀!那么帅!”
“喂!别学我说话啦!南荣俊!算是校草级人物,不过可能好像是因为审美疲劳,人气已经不如从前了,不过了!我还是很支持他的!分班那段时间我还看见他穿着我们以前初中的校服,看起来还蛮怀旧的吧!呐,就是那个,你小心点看喔!”
女孩漫不经心的顺着卢小鱼手指的方向望去,哪里知道会大吃一惊。
“原来那个男生叫南荣俊!他就在我们隔壁班!”
关于南荣俊还只是秘密,她并不想多说。
“南荣俊怀旧,你就支持他,那你还支持谁呀?”
“莫小野呀!可惜他从文而去,留下高冷的好基友孤单一人,可怜的很呀!”
离得近,声音失控或者磁场作用。南荣俊双手插袋转过身来恰好撞见熟悉的笑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举动,一双手取出来,反而更加不自在,他只好转过身去平复情绪,心里又舍不得,就用右手摸着后脑勺偏向左后方,假装思索,小心翼翼的偷看。
一群人排队进馆,席地而坐,大会大于等于一小时。南荣俊挺直腰板,很安静。谢敏姗疲累的时候,得不到口头上的安慰,却可以靠在尚悬月的肩上休息,尚悬月则困惑于始终精神十足的背影。 尚勋低着头沉默不语,很偶尔也会往后瞥去一两眼。台下鸦雀无声,台上换个人继续口水飞溅。
“啊啊啊!”
卢小鱼突然要命似的大喊起来,女孩安静的看着她。
“卢小鱼,怎么呢?”
“嘿嘿!那个主任真啰嗦!我可以靠在你这边肩膀睡觉么?”
尚悬月越发觉得她很可爱,伸出手差点摸上那个脑袋。
“可以呀,你睡吧。”
左右肩膀越发温暖,她忍不住扯开嘴角,这次是真的很开心。也许,此时此刻才算相遇,相遇不是简单的重复见面,而是一种需要契机的、自然而然的、不知不觉的冰川消融,慢半拍也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