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越素贞从龙文池家红着脸跑回寓所后,心里实在是又羞又恼,伏在床上抽泣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她想,奉楠回来之后,必得将这件令人难堪的事告诉他,让他尽快离开这龙文池,以免今后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就这样,她在寓所连着两天不出门,除了刘鹏飞和沈崇文以及杨医官每天晚饭后无事了来同她闲话一阵而外,她是任何人也不见,只是这样一直在屋内呆着。
到了第三天,蒋奉楠也就从长兴带着茶叶回来了,他把茶叶往店里一放,便急着过河来探望妻子。夫妻两一见面,自然都很高兴。而越素贞在高兴之余,不免又凄楚地向他说起了自己遭人调戏的事情来:“寿筠原来说得不错,这人阴险狡诈,心术不正,你还是早点离开他才好。要做生意,堂堂正正地干自己的,何必同这种人搅在一起呢?”
“既是这样,以后我就不再进货了,销完这点茶叶就收手。”听了越素贞的话,蒋奉楠皱起了眉头,既为妻子难过,也为自己难过,心里的愤慨也就不言而喻了。
“干脆今天就去辞了吧,还给他销什么茶叶?”
“货是我进来的,不销出去总是说不过去。你放心,现在茶叶销路好,用不了多久就可售完。这些天,你别出门就是,难道他还敢上门来欺侮你?”
“我担心的是他对你不利。”
“没什么,今天刚回来,总得去跟他打个招呼。明天我就找客户联系,把茶叶销出去,然后叫他来结帐。我不再同他有什么来往,他想打我主意也打不上。”
“那好吧,你去不要呆得太久,交代几句就回来;也不要提起前天的事,就装着什么事也不曾知道。”
“我会理会的。”
蒋奉楠在家陪伴妻子吃过了晚饭,就一个人向龙文池的饭庄走去,准备向他报告购回茶叶的事情。他人才走到门外,店里的玉凤姣就瞧见了他,急忙起身迎上来说:“啊,是蒋先生回来了!快进屋坐,文池正在家里喝酒呢,你来了刚好陪他喝一杯!”
“玉太太别客气,我在家刚吃过饭,再说,我是不大会喝酒的,这你也知道。龙老板既是还在用饭,我就坐在这儿等等也一样。”蒋奉楠说着,就在店堂的一张桌旁长凳上坐了下来。
“不会喝可以少喝些,总不会有事的。你不愿喝,只是太客气罢了!哎,听说越太太已来茶洞好多天了,我因为去峨溶有些事情,昨天才回来,也没来得及抽空去会她一面,明天你得叫她到我们家来玩玩,让我们姊妹也好说几句知心话。”
“好的好的,只是她近来身体不太好,能不能说得动她出门玩,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看!你们这些男人也是,太太身体不好,就应该陪她出门走走,多吸收些新鲜空气,怎么自己一个人出门,却把她关在家里呢……”
“啊,蒋老弟,你回来了!”龙文池在屋内听得玉逢晶进去报告蒋奉楠来了后,急忙出来招呼。
“啊,龙老板,我回来了。”蒋奉楠站了起来。
“坐坐坐!茶叶的事办好了?”见蒋奉楠坐下后,龙文池也坐下问起生意上的事来。
“我这次共购了二百四十斤茶,品位不等,所以价格也不一致,所幸进价都不高……”
“这个我是相信你的眼光的,只是货都运回来了吗?”
“最好的这一批我带回来了,共有六十二斤,现在存放在新街店里,其他的我让张老板找人运来。不知老板这里是否需要一些,如果要,明天我就给你送两斤来。”
“那好,让我看看样品,尝尝滋味,也好帮你向外推销。你不知道,这几天我也正忙着呢,晓得你去进货必定有些收获,我就赶紧与来茶洞做生意的各家老板联系。果不其然,就找到了几个好组织。别的不说,永绥的曾老板和所里的吴老板就答应销货,从中提层。当然,也得有样品给他们瞧瞧才成。”
“那好,我明天就给你送两斤来。”
“那也不用你这么跑来跑去,等下你过河时,我让逢晶跟你一起去,给我取个几两来就成——哎,光顾说话了,你吃过晚饭没有?如没吃,就让凤姣给你端来。”
“哎,我招呼过了,人家不要。”玉凤姣插了话。
“啊,我真是吃过了,不用麻烦。”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大家都是同道人,哪能说‘麻烦’二字?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下江佬就没有我们上方人爽快。那天你出了门,我想到越太太一个人在家弄饭麻烦,便约她在店中来吃,谁知她也是不愿吃我们自家店里的饭。”龙文池说到这里,连连摇了摇头。
“我没在家,人家当然不来吃了,这个道理都不懂,还说别人不爽快,也真是的!”玉凤姣听得龙文池曾乘自己不在家,约越素贞来店里吃饭,心里老大不愉快,嘴巴已经翘上了天。
“这没你的事,你多什么嘴呢?峨溶那边的事还没结束你就跑回来了,好像生怕这个家会丢掉似的。我看你明天还得去一趟,香姐他两姊妹在那儿独自处理,我实在有点不放心,这次去得把帐本给我带来过目。”听了玉凤姣的话,龙文池显然有些生气。
“去去去!蒋先生回来了,看你用什么招待人家!”玉凤姣也生了气。
“啊,我的确是已用过了饭了。至于我内人,她平日在外少有结交,不擅应酬,所以才不愿来这里打扰你们,这个你们也不必见怪。”蒋奉楠见二人斗了嘴,便平淡地打起园场说,“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得向老板说明一下。”
“什么事?”龙文池略显紧张。
“进茶叶后还剩有十二个大洋,我见长兴没别的货好进,便把钱交给了张老板,为以后桐茶上市先下了定金。不知老板你对这事放不放心?”
“好好好!这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龙文池见蒋奉楠没提到那件事,当然放心不少,“张老板是何夫人的弟弟,大家都熟悉,我怎会不放心。再说,他在长兴地面上也是首屈一指的大能人,我早就想靠着他这棵大树在长兴揽些生意,现在你替我做了这件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不然,待他让人运货来时,我就把定金要回来。”
“不必不必!就这样好,才十二个大洋,丢了也是无所谓的!”
“好吧,那就这样,我得告辞了。”蒋奉楠站起了身。
“唉,你也不多坐会儿——这样也好,趁时间不晚,我让逢晶同你一起去,叫他给我带些茶叶回来。”龙文池也站起身,并对玉逢晶吩咐起来,然后送二人出门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