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越素贞再次叹道:“环姐这么好的人,却没有亲生孩子,这难道不是天理不公?”
“这也不是什么天理不天理,”陈健接上了话,“当初何师长去湖北,老太太不愿去,夫人只得在家里陪着她。夫妻二人长期不在一起,又哪里会有小孩呢。后来,省里的何承俊主席,见他在湖北无家无室,又孤身一人,就在武大傲的学生中,给他选上了自己妻子的姨娘老表唐婉为伴,这才有了何世荣这棵独苗苗,实在是不管老天的事。”
他们说着,也就回到了西门外的寓居地。这里,沈、刘二人早巳将房子内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此刻,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些废报纸,正在裱糊被炊烟熏黑了的壁头。同他俩一起在收拾房子的还有两个军人,一个是蒋老成,另一个身材精瘦的青年军官,正是人称川猴的李德正。
见到越素贞夫妇回了家,蒋老成立时向他们相互介绍:“这两位便是我的兄长和嫂子。他是我们师里的侦察排长,陈营长的老部下李德正。我当初入伍,就是他和石维义营长给介绍的。”
“啊,原来是李排长,你的大名我早就听老成兄弟说起了,今天得见,真是有幸。难为您也来帮我夫妻的忙。”蒋奉楠上前握住李德正的手,感激地说。
“我和老成兄正要去九龙坡的,路上听耀子老哥说,兄嫂两个回到了茶洞,要收拾啥房子,我们想,反正坡上巳没太多的事情要做――民工们巳经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事了,大家这才半道赶回来帮忙。”李德正还是一口川腔。
“你俩来了正好,夫人还要我去找几个兄弟来帮忙呢,谁知你俩竟先到了,也让我省了些事。”陈健也轻松地说。
“真是太感激你们了。其实,这点小事也用不着大家这么兴师动众的。”越素贞展颜道。
“我们倒没干出啥子事,只是听耀子老哥说,大鲭鱼在鱼类中,肉质排在第一,我还从来没吃过,今天算是有口福了。”李德正嘻笑着。
“哎,你们等着,我和奉楠这就去渔船上,看看有没有鱼卖。”听李德正说到吃鱼,越素贞突然想到鱼还没弄回来,就急着要去买。
“歇着吧,你那幺舅,早把鱼给弄回来了。两条大鲭鱼,现在正在河里剖洗,一会就回来。”刘鹏飞说。
“两条鱼够了吗?”越素贞问。
“一条足有六七斤,就这几个人,怕还吃不完呢。”沈崇文说。
“吃不吃得完,都是它。今天看我给你们露一手。”随着话声,余耀子提着两尾巳剖洗好了的鲭鱼进了屋。
“这鱼就真的那么好吃?”陈健用手指弹了弹鱼头怀疑地说,“我听说是‘鲨鱼头,鲇鱼尾,好吃不过大马嘴’。这鲭鱼最好吃,只是现在才听你们说。”
“老表,这你就外行了。鲨鱼头、鲇鱼尾、大马嘴,说的都是这些鱼的某个部位好吃。要说整条鱼都好吃,那还应该算正统的‘鲭鲨鲥鲤。’鲭鱼可是排在第一位的。”余耀子内行地说。
“好好好,今天我们就尝尝余老弟的手艺。”沈崇文说着,滑稽地咽了一口唾液。
“好,发火开锅!”余耀子豪爽地捋起袖子,拿起菜刀,剁起鱼来。
由于莫老头走时只带细软,一切用动家什都留了下来,现在大家一齐动手,不一会鲜鱼就变成了熟食。蒋奉楠在商店买来几瓶好酒,大家就围着火锅,也不怕热,就此吃喝起来。
“嗯,味道果然不错。”陈健吃了一口鱼就脱口称赞起来,”肉质细嫩,香醇可口。”
“那还用说,我余耀子看准的东西决不会错。”
“鲭鱼肉质好,幺舅手艺更好!”刘鹏飞又对他灌起了米汤。
“予今遇余郎,鱼汤越熊掌,愚歌欲娱谁,余氏姑舅双。”听了刘鹏飞的话,沈崇文略一思索,便吟诗赞起两个余姓人来。
“啊,不愧为大文豪,”刘鹏飞又谑起了沈崇文,”只是你这余、鱼、予,究竞是诗呢,还是绕口令?”
“随你怎么说都可以。我们吃了别人这么好的酒菜,也总该为之歌上一曲。”沈崇文笑着回道。
“既是这样,那主人家也总该和上一曲了。”刘鹏飞说着,启眼瞧上了越素贞和蒋奉楠。
“哎,你才说别人是大文豪,我们哪来这个本事跟他作和呢?”越素贞笑着答了腔,”要和还是你自己来吧。”
“哎,我当然也不行!”刘鹏飞不得不服了输。
“要说唱歌,也不一定硬是要读好多书。像我那老爹,大字不识一个,倒是也能唱几段的。只是他眼下不在这儿。”蒋老成听了他们的活,误以为说的是唱山歌,就提起了老蒋伯。
“前些天,老蒋伯身体不大舒服,不知现在好些没有?”沈崇文早知蒋老成与蒋老伯相互同情,已结为父子,现今听他如是说,就边吃边问起老蒋伯的身体状况来。
“病倒是好了,只是精神大不如前,萎了不少。”蒋老成回答说。
“啊,他老人家得了什么病?我们也该去看看的。”越素贞听了两人的对话,关心地问询起来。
“也没什么别的毛病,不过是天气热,贪了点凉。年纪大了,是受不了什么风寒的。”
“吃过饭后,我们就去看看他。
“哎,你们不说,我倒忘了。我知道这老头喜欢吃鱼,我们给他留一碗。”余耀子说着,起身拿来一个菜碗,就锅中舀了一碗鱼。
“七十多岁的人了,终日还得摆渡,也够难为他老人家的。”刘鹏飞也感慨地说。
“幸得沈先生替他想出了牵索代替船篙的好主意,现在也用不着拔篙弄桨了。不然,我就只好辞去这份公差,替他上船了。”
大家就这么边吃边谈,话题最终还是落在了何奇江之死上面。
“何师长究竟是怎么死的?难道连你俩也不知道?”越素贞吃着饭向陈健和李德正询问道。
“怎么死的?还不是小日本同那蒋该死(介石)合伙算计的。要不然,像他那个壮实的人,怎么会死?”李德正脱口而出。
“日本人同蒋介石合伙算计何师长?这怎么会呢?”沈崇文怀疑地插了话。
“怎么不会?陈健也愤然地接上话来,“他坚持抗日,小日本要他的命;他同八路军协同抗战,蒋介石也要他的命;他自己又不听我们劝说,总认为姓蒋的是他的拜把老兄,不会对他下毒手,这不,祸事终归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