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永绥警局姚侦探便接到了上峰指令,令其带领自己的搭当来茶洞破案缉凶。姚侦探时值三十来岁,中等身材,鹞眼鹰鼻,显得很是干炼。事实也是如此,在以往十余年来的侦破生涯中,地方上的要案奇案也不知被他破过多少。如今听说茶师发生的命案后,他当然不会相信世上竟有孙行者和土行孙之说,自认为要捉住这凶手,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于是他准备约好同伴,立刻就动身赶去茶洞。然而,不等他走出家门,县党部的廖专员竟带着随从亲自上门探望他来了。
“老弟呀,茶洞那案子你已经知道了吧?”廖专员一坐下就把话拉入了正题。
“今天一早就接到通知了,我正准备动身哩!”
“对这案子,你是怎么看的?”
“这还不清楚?凶犯八成是被镇政府的某个人藏起来了。当时是深夜,又人多马众的,加上学生与政府部门一言不合争执起来,致使凶犯得以侥幸脱身……”
“我不是说这凶犯怎么了,”廖专员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是想知道,老弟对这案子的性质,究竟是怎么看的?”
“性质,什么性质?不是一个叫什么王国许的学生行凶杀人吗?”
“看来,老弟对这案子的背景,还缺乏一定了解。”廖专员呷了一口姚府家人送上的热茶。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背景?”
“听我那内弟来电话说,那凶手与被害者王剑清原就有仇,二人为了茶洞一个艺名叫什么黑牡丹的暗妓,相互争风吃醋。前不久,这王剑清仗着自己是学校军事训导处主任,抓住王国许一次早操迟到的过失,当众用皮带将其打得头破血流,致使这王国许现在才报复行凶。”看到姚侦探向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廖专员将眼镜向上杵了杵,皱了皱鼻头就又接着说,“本来这事只要将凶手捉住,依法办理就成了,可学校方面却有人硬说这王国许是什么特务分子,杀王剑清的动机是因为他是共产党,无形之间,使得案情复杂起来……”
“这王剑清真是共产党吗?”姚侦探到底还是插了话。
“这谁知道哩!说起来,这所学校也才刚刚成立一年多,里面的教师是由好几个学校的教师拼凑起来的;学生的来源也是五花八门,这就很难说谁是共产党,谁又不是了。嗳,还有那自称是现场目击者的王平,据说在八中高中部毕业后,又在社会上打了一年的流,现在才来茶师插班,眼下谁也弄不清他的真实身份。说王国许是把王剑清当着共产党来杀的,就是源于他的指证,这才使得案情越更复杂起来。”
“管他这些呢!我们只要能把凶手逮住,一切事情也就弄清楚了。”姚侦探听得有些厌,便按自己的思维方式,再次打断了对方的话。
“老弟呀,我正是担心你有这种想法,这才急忙赶来给你先打个招呼的!”
“这——这又怎么了?”眼见对方的表情如此紧张,姚侦探不能不感到分外诧异了。
“你想想,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茶师就有共党组织的存在,但这共党分子十有八九是少不了的,如果这件事被他们利用了去,硬说这件事是什么党国的特工人员暗杀了共产党,让你找到凶手之后,再去找什么幕后指使者,你说你该怎么办?找嘛,找不着;不找嘛,他们就由此挑起事端,引发一场政治风波,到时你我又当如何处置?”廖专员把话打了住,眼盯对方,等待他的意见。
“这——”姚侦探此刻倒真的被对方问住了,半天答不出话来。
廖专员见对方目瞪口呆说不出话,就又呷了一口茶道:“所以我说呀,对这事我们得多长个心眼,先不要急着去追查什么凶手,看看形势发展如何再作决定。”
“你是说我们莫去理这个案子,让他们先去闹一闹?”
“不不不!看来老弟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这怎能不理呢,如果不理,岂不正好让他们找到了闹事的理由?我是说,只要真凶不露面,我们就可以把这案子往报复杀人的方向引导。如果不行,至少也要让世人认为,这是共党内部发生的纠纷,是他们自己制造的桃色事件,与我们政府毫无牵连。”
“这——”姚侦探终于认识到案子的难办了。
“看来,老弟对此案的侦破已觉有些难度?”廖专员轻松地笑问。
“不敢欺瞒,像这种案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是呀,处理这种案子,是要有些政治敏感才行。嗳,不是听说,老弟的夫人近几天又将添喜了吗?你又何必这么急匆匆地赶到茶洞去呢?等下再说嘛。我看这样,明天再去,明天等我这儿事情一了,大家就一同去茶洞看看!”
“专员要亲自去?”
“我当然要去。如果不去,不是又会被人抓住话把儿了吗?”
“那好吧!我们等你就是!”
王剑清遇害的第三天中午,廖、姚二人这才带着各自的随从联袂来到茶洞。由于校方是报案的苦主,这些调查人员,包括茶洞镇镇长汪子俊,就都来学校聚集,以便大家共同对案情作进一步的研究探讨。
大家在设于大礼堂的灵堂里,验看了王剑清的致命创伤之后,苏校长又令刘鹏飞带领众人到学校各处参观,主要是想让客人们了解一下学生们对这桩案子的态度。因此,这一行人不论走到哪个教室旁,总要听到教室内学生们有组织、有节奏的擂桌呐喊:
“交出凶手!”乒乒乓乓乒乒乓!
“严惩汉奸!”乒乒乓乓乒乒乓!
“团结一致!”乒乒乓乓乒乒乓!
“共同对敌!”乒乒乓乓乒乒乓!
“狗特务!黑心肠!杀我师长助豺狼!”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乓乒乒乓!
……
学生们擂桌呐喊的声势,不但使廖专员们听得冷汗直冒,就连住在隘门街上的的居民听了也无不感到十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