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两层、三层、四层……
夏羽疯狂地攀登着楼梯，眼前的事实却让他逐渐没有了力气。
找不到出口，仿佛这是个无尽的螺旋，每层看起来都像是一模一样的，四周唯有墙壁。当他第十五次看到墙角的同一片蛛网时，他跑不动了，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白夜，我不跑了，不管后面的是什么，我都不会跑了。”
“也是，看来对方没有放过你的意思，准备战斗吧。”半响，白夜的声音传来。
“战斗，怎么战斗？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会武术还是会魔法？”
“那是你的事，若是你在这里死了，那也只能证明你不过是这种水准罢了。”
黑烟冲出了灰石，狂风般朝着上方冲去，只留下了一句话：“我去办点私事，这里你自己想办法搞定吧。”
声音很远，等到夏羽回过神来，已经捕捉不到白夜的踪迹了。
只剩下他自己的喘息声，以及沉重的心跳。
“白夜？”
夏羽喊了一嗓子，回应他的只有逐渐远去的回音，连绵不绝。
看来这里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奇怪的是，当他终于明白这场危机只能靠他自己解决的时候，反而镇静了下来。五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灵敏过，他捕捉到身后传来的细碎声响，一股无法名状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感觉告诉他，那东西现在距离他只剩下了十个踏步的距离，正慢慢地向他逼近。
夏羽攥紧了双拳，毅然决然地回过了头。
他俯视着下方，终于看清了那个东西：那是团黑影，和他差不多的体型，灰色的边界勾勒出了人形的轮廓，没有棱角，在昏暗的顶灯下照不出影子。仿佛一张素描画里的黑色元素拼凑而成的一般，格格不入地出现在了这个三维世界中。
那东西见他回头，也停下了，它体内的黑色物质随着惯性向前蠕动了少许，又弹了回去，再次构成了人的形态。
这是什么？难道是白夜口中的恶魔？
夏羽注视着那东西，专注得忘了自己的存在，他在留意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细小变化。
“吃，肉，灵魂，喜欢，死。”
那东西说话了，黑色的躯体上裂开了一个偌大的口子，可以看到上下三排尖锐的牙齿，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低沉且带着令人生厌的粘稠感。
难道说可以交流？那东西还是没有动，或许说点儿什么会比较好。
“你想干什么？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如果要吃肉的话，楼下超市有的是。”
夏羽说完就后悔了，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愚蠢到了极点，像是对牛弹琴的傻子。
“吃……肉，灵魂，喜欢，死。”
那东西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它的形态开始变得极不稳定，人形的外表鼓起了数个大包，顺着表层翻腾，消失然后出现。
夏羽瞳孔紧缩，这一瞬间，在他的世界里，连心跳声都消失了。
那东西猛地向后收缩，挤压出来一大片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夏羽喷射而来！
向右躲！
夏羽朝着身体的右侧飞扑，看起来就像是足球比赛中的守门员一样的矫健。黑影擦着他的额头扫过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东西用来说话的嘴，还有，里面的牙齿不是三排，而是四排。
“咔！”
黑影掠过了楼梯的扶手，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待夏羽看去，只见原先在那里的木制扶手已经不见了，连带着少许负责支撑的不锈钢，从侥幸留存的那部分上可以看出切口的形状——一个标准的圆。
“我靠！”
夏羽坐在踏步上，后仰着用双手支撑着身躯，那团黑影没有像弹簧般缩回去，而是在他的上方徘徊扭动。
这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对抗的东西！
他意识到了这点，用手肘带动着身体沿着踏步向上方挪动，好在那东西的智能看起来极为有限，像是在品味食物般地咀嚼着，发出‘嘎嘣’的声响。
抓住这个空隙，夏羽离开了黑影笼罩的范围，爬了起来。
再次看向那东西的时候，他的眼神之中终于多了丝恐惧。
“恐惧是有必要的。”
天台上，白夜带着他标志性的笑容，束手而立，说道。
在他的对面，站着名体型消瘦的少女，只身穿一件明显大了一号的白衬衣，正冷漠地注视着他。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指的是这些小把戏的话……”
少女的身体颤动着，仿佛正在奋力对抗某种力量。
“没用的，在我‘闭锁空间’的能力范围下，恐怕你连挪动一根手指都极为困难。”白夜说。
“哼。”少女冷哼了一声，颤动停止了，她放弃了抵抗。
“告诉我你的来意，对于初次见面来说，你这打招呼的方式可不够友好，恶魔。”白夜注视着这名少女，.优雅的抬起右臂，打了个响指。
少女纤细苍白的右臂瞬间爆开了，血肉四溅，但她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仿佛身体并不属于她一般。
“只是感觉到了天敌觉醒的气息，前来歼灭罢了。”少女说。
“若是没有我在话你们多半会成功。”白夜戏谑的说，一股久违的情绪涌上心头，那让他有些难以克制的兴奋：
“那个无尽的空间是你造出来的吧？这个能力倒是有点意思，和我的‘闭锁空间’同属空间系，怎么样，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好好交流一番。”
“我失算了。”少女说，“假如我知道有你这样的家伙存在的话，一定不会只身前来。”
“噢？这么说，你还有同伴？”
白夜又打了个响指，这次爆炸的是左腿。
“同伴，我们没有这个概念，只有同类。”
“啊……抱歉，我忘了，你们是恶魔。”
当白夜的中指和拇指将要打出又一个响指的时候，少女打断了他：
“你的同伴就要死了，‘影’会吞噬他，你不去救他吗？”
“没兴趣，死在那种低阶恶魔的手里，对他而言也是好事，假如他只有这种程度，继续活下去也是挣扎而已。”
“从思维方式上来讲，我挺喜欢你的。”
“我可不喜欢你。”
“你没少吞噬我的同类，我感觉得到。”
白夜这次没有答话，他连续打了两个响指，少女的左臂和右腿应声炸裂开来，只剩下身躯，依然锚固在之前的位置，连一毫米的位移都没有出现过。
“你很喜欢虐杀恶魔吗？你应该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我们没有痛觉。”
“没兴趣，我只是找找手感，为了以后应付你的同类。”
“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立刻杀了我。”
说完这句话，少女的躯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开来，眨眼的工夫，已经暴涨成了庞大的肉球，占据了天台一半的空间。
糟了！
白夜一抬手，他面前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着，形成了一人多高的方形屏障。
“再见。”
少女的声音传来，噗呲一声，天台上顿时狂风大作，卷着碎石撞击在屏障上，被扭曲的空间排向了四面八方。
透过屏障，白夜看到那团肉球挤压出了体内的空气，一团细小的物质从中喷射而出，遥遥飞向了高空。
等到白夜扯去屏障，已经什么都寻不见了，与少女有关的所有都化为了虚无。
“切，不愧是高阶恶魔。”白夜自语了一句，又苦笑了起来。
“不，是我的力量太衰弱了，‘闭锁空间’的效果还不及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这混蛋应该早就可以行动了。”
他慢悠悠的走到天台边，倚着护栏，清风吹起了他的长发。遥看去，现代化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每盏灯火下都有一户平静生活着的人家，几乎所有人都在为生存而忙碌着，期盼着下一天生活会变得更好，仿佛只有在这种期待下，人类才会淡化自身终将归于虚无的恐惧。
然而白夜知道，这种漫长的平静，很快就要被动荡和血腥所打破，至于结果，他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那和他无关，他所在意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