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青年右手托着下巴,眼中焕发出了孩童般的神采,挠有兴致地打量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子弹。
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玩具”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好奇心。
“夏羽,这是什么东西?”
看到夏羽抱着柳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青年问。
“那是子弹。”
“是从那些人手里拿着的小玩意儿里发射出来的吗?”
“是的,那小玩意儿叫做枪。”
夏羽确信了,青年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无论是手机还是枪械,牵扯到现代化的事物,对于他来说,应该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原来如此,枪就如同刀剑一般,是你们用来厮杀的道具。”
“厮杀谈不上,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配枪的,那样世界就乱套了。”夏羽摇了摇头。
“这么说,那些人应该在你们的社会里有着特殊的地位才对。”
夏羽点了点头,“那些人叫做警察。”
“警察?这可是个新名词。”
看着青年好奇的神色,夏羽叹了口气,他觉得有必要向青年解释一下他目前的处境。
“警察就是负责维护社会治安的‘执法者’,承担着抓捕罪犯,保护弱者的职责。”
“那他们向你开枪,就代表着你是罪人吗?”
“是这样的,我现在就是罪犯了。”夏羽喃喃道,“现在是,以后也是。”
青年听罢,半天没有出声,他的表情逐渐严峻了起来,突然,他抬起了手,空中的子弹全部调转了方向,对准了将其发射出去的警察们。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杀了他们。”
青年说着,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夺去他人的性命对他而言并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一般。
“你不能这么做!”夏羽急忙放下了柳绯,张开双臂,横在了子弹的前方,“你刚才不是阻止了我的杀意吗?为什么又要这么做!”
“既然这些人威胁到了你的生存,杀掉才是正确的决定。”
“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经回答过了。”
“那么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不行,我只是停止了空间而已,我们说的话,做的事情,他们全部都能听得到,看得到。为了以后打算,我必须在这里杀了他们,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夏羽转头看去,果然和青年说的一样,那些人虽然保持着凝固的姿势,但从他们的眼神里,夏羽读出了恐惧。
青年又说:“竟然将自身的安全放在第二位,你们人类,已经变得这么奇怪了吗?”
“你们人类?这么说,你不是人类。”
“当然不是,你也不是,身为我的血裔,你正在变成我的族人。”
“我感觉得到!可是……”
“那就对了,让开,我马上清理掉这些人类,保护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夏羽沉默了,青年的身上逐渐散发出了一股肃杀之气,如同强风般地侵袭着这片小小的空间,夏羽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片深秋的树叶,马上就要被这股强风扫到一旁,那时,空间将会再次运转起来,他仿佛能够看到子弹射入人体的时候所发出的声音,伴随着红色的鲜血,涂满了整个世界。
绝境中,夏羽想到了唯一阻止青年的办法,他说:
“这样是没用的,这些警察出动的时候已经保存了出警的信息,若是他们在这里丧命的话,我绝对逃不了干系,这是科技时代,我将会在你杀光他们之后,被他们的同伴永远追缉下去。”
听完夏羽的话,青年身上散发的那股恐怖的气息停了下来,他凝视着夏羽的双眸,确认对方没有撒谎之后,玩世不恭不期地爬上了他那张俊俏的脸。
“哎呀,真麻烦,为什么在我的生命里,总是会碰到这些麻烦事儿呢。”
青年的变化让夏羽有些不大适应,他心里默默地说:这些麻烦事儿不是因你而起的吗?
青年苦笑着,用五指梳理着他齐腰的白发,绕过了夏羽,走到了警察们的身旁。
“你要做什么?”夏羽追了上去,抓住了青年的肩膀。
“清除掉他们短时间的记忆,再做一些细微的调整,虽然很麻烦,但为了以后不那么麻烦,也只有这么做了。”
看着夏羽惊讶的表情,青年似乎有些自得。他拨开了夏羽的手,闭上眼睛,伸出右手的小手指,轻轻地触摸着每一名警察的额头。这个过程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当做完了这一切,青年优雅地拍了两下手掌。
空间活了,子弹呼啸着从夏羽的耳边掠过,在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下,它们很快丧失掉了动能,滑行了一段后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好几下清脆的碰撞声。警察们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昏迷,全部两腿一软,倒了下去。
“你……”夏羽想要说话,却被两声不像人类般的哭喊所打断,那是趴在地板上的刘杨所发出的:
“放过我!放过我!我知道错了!不要杀我!”
青年看向了他,然后笑着拍击了一下夏羽的后背,“这个人交给你,我来教你怎么消除他的记忆。”
“我也可以做到?”夏羽瞪圆了眼睛。
“当然可以,虽然第一次会有些难。”青年又扫了一眼胖子的房间,“今天你有两次机会,做不好他们最多也只是变成白痴罢了。”
听到“白痴”这个字眼,刘杨恐惧地缩成了一团,事实上,他的内心已经变得有些麻木,只要能活下去,怎么样都可以,甚至,他有些期待自己能够忘掉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哪怕有可能变成一个白痴。
夏羽蹲下了身子,看着刘杨悲惨的模样,他心中的恨意早已消失殆尽,这样的惩戒已经足够了。
“放轻松,伸出小手指,那是心灵的通道。”青年低语着,他的嗓音像是一把富有魔力的乐器。
夏羽照做了。
“闭上双眼,你会感受到你的意识化为了火焰,将这股火焰凝聚在小手指上,轻触他的额头……”
夏羽闭上了双眼,放飞着自己的思绪,不去控制,而是让它随着青年的话语前行。如深空般的黑色背景上,一朵焰花逐渐成型,它带着温度,融入了血液之中,自然地流向了小指尖。
这是一种绝妙的体验,夏羽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发出的声响,肌肉“咯吱”“咯吱”地奏出了韵律般的节奏,血液如同溪水般流动,整个身体仿佛化为了一个世界。
“好的……轻触他的额头,你将会看到他的记忆,不要过多的窥视,那些多余的东西,将会被火焰燃烧殆尽……”
火焰终于走到了尽头,夏羽抬起手,小指尖轻轻地触摸着刘杨的额头,在夏羽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像是拉开幕布的舞台剧一般,自顾自地放映着,他看到了痞子二人组,看到了柳绯一杯又一杯地灌着红酒,嘈杂的音乐声伴随着炫目的灯光包裹了他,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迷失了,只因为,柳绯正用一种迷醉的眼睛盯着他,口中说道:
“刘杨,你得去跟夏羽道歉,道歉……”
“我已经道过歉了,是他自己解不开自己的心结。”刘杨的声音响起。
“你很过分你知道不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呵,你这么看我,还和我一起喝酒。”
“哼……”柳绯笑了,“我自己贱……就算知道你是故意的,我还是希望他原谅你……”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任性,又也许是希望他变得和我一样吧……你肯定不明白,大度其实是一种怜悯。”
“你看起来很在意他。”一只手臂出现在了视野里,拿起酒瓶,红色的酒液倒满了柳绯面前的玻璃杯,“你就看不出来,这小子喜欢你?”
“说笑……他喜欢我,又怎么会抛下我呢?”
“是啊,说笑,人生啊,都在酒里,来!喝酒!”
夏羽看着,一杯又一杯的红酒被柳绯喝了下去,他突然觉得有些心酸,眼前的景色也模糊了起来,模糊之中,他看着柳绯被抱在了怀里,跌跌撞撞地走上了一级级台阶。视线集中在了柳绯轻薄的衣衫下洁白柔软的存在。夏羽知道,那是刘杨的视线,原本熄灭的恨意又萌发了起来。
“不要看多余的事情!做你该做的!”
青年的话语如雷鸣般地响起,让夏羽猛然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他没有再接着看下去,将那朵焰花举起,点燃了眼前的世界。
“控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掌握自己的意志,在别人的记忆里,你是容易迷失的……”
夏羽冷静地操控着自己手中的火焰,小心翼翼地燃烧着需要燃烧的东西,直到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幕幕全部化为了乌有。
“现在,你可以编织记忆了,那是比较难的技巧,就由我来做吧。”青年出现在了夏羽的身旁,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闭着双眼,眼前被火焰焚烧过的黑暗之中,再次出现了一些画面。
只不过这些画面显得极为荒诞,充满着争斗与喧嚣,毫无逻辑地组织在了一起,如同一场奇怪的梦般。
夏羽看着,他没有想到青年所编织的记忆是这么一个模样,很快,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现实。
“感觉怎么样。”青年问。
“不是很好,你植入的那些记忆究竟有什么意义,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体型庞大的怪物。这样不会让他们清醒之后陷入恐慌吗?”
“不会的,这种虚假的记忆最多就像你回想自己昨天做过的梦一样,只是填充这段记忆空缺罢了,消去了什么,就要补上一点什么,不然人会变成白痴的。”
夏羽有些似懂非懂,不过他并没有深究,马上就对屋里的那个胖子做了同样的事情。
“好像还漏了几个人。”青年笑着说。
“算了,这样就行,那些人看到的东西也无足轻重,酒吧里闹事,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那就好,带着你的情人,我们准备走了。”
夏羽脸一红,抱起了柳绯,嘴里嘟囔着:“她可不是我的情人。”
“抱紧了!”
黑烟雾骤起,卷起了措不及防的夏羽,将他变成了自身的一部分,盘旋在走廊之上。随即,空间打开了一个小口,将黑烟尽数吸入,“咻”地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