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秀再无心思品味屋内烧好的茶水,打着告假的幌子,疾步离开。
鲁兵畅快大笑,心内郁结消散大半,低声暗示韩云昊道:“韩驷长,那些青云骢只是些小毛病,留意某些人,借此转移资产。”
他下定决心赌一把,站在少年一边,希望能给自己带来转机。
韩云昊点点头,表示理解话语蕴含之意。以他飞圣级别的神识,自然清楚那些马匹的状况。所以才会不留情面,毫不犹豫驳斥鲁秀。
二人召集众人进入正屋,鲁兵宣读完任命,等小吏们验看完毕,立即起身告辞。他担心鲁秀搞出小动作,譬如控告无人把守门楼之类的污蔑。在这个官场里,任何奇葩事件都能发生,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初入户司曹,韩云昊暂时分不出精力照顾鲁兵。鲁秀那个家伙不在,可以把握机会了解情况。他淡然开口:“说说吧,那些马匹到底得了什么病?赶出良马驷,送往何处?”
小吏们面面相觑,个个低下头,无人回应。新上任的驷长大人不走寻常路,揪住青云骢生病这件事不放,他们可不愿牵涉进来。
“欺负我是新来的吧?你们里面肯定有经手人,大家拿出笔墨,写下此人名字,看你能隐藏到何时。”韩云昊分化众人,接下来又安抚大家,道:“我是东海潜龙岛韩家的人,鲁家的奴才能跟我这个嫡系子弟较劲?”
大家伙儿神色稍稍平稳,眼神不自觉地转向当中几人。这些人顿时如坐针毡,慌乱起来。
展现出追查到底的决心和雄厚的背景,自忖火候已到,韩云昊突兀地笑道:“哈哈,我非铁石心肠之人,不会让大家难做。你们把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扔掉,然后一个个进来汇报。”
“我大概推断出七七八八,等会儿看你们的表现了。”
他挥手点指颌下有两撇山羊胡的老者,道:“你第一个来,出去后叫其他人,尽快过一遍。”
人有的时候是个矛盾体,逼迫甚急之时会招致反抗,大家反而能团结一致。一旦可以撇清自己,杂念纷起,容易敞开心理防线,找出突破口。
采用先紧后松的方法,韩云昊轻而易举得到需要的情报。吩咐众人按部就班做事,他端起桌上的茶水,仔细品味,思索下一步的动作。
良马驷的状况惨不忍睹,上一任的驷长难辞其咎。梅乘昀的想法没错,派个善于养马之人来喂马。可惜他忽略了官场这个大染缸,再清白无辜之人,进来转一圈,多少也会沾染点铜臭气。
而且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前任驷长甚少和人勾心斗角,竟把鲁秀这位副驷长引为知己。经不起后者的阿谀奉承,轻易掉入事先准备的陷阱。
身在官场,尤其是户司曹这种油水特别大的机构,整日里掌管钱粮进出。指缝里稍稍漏下来一点,就足够养家糊口,乃至奢侈享受。
可是鲁秀玩得太大,这家伙替换掉专贡草场种植的良品青草,换成价格低廉的杂草。喂养马驹的饲料也是粗制滥造,严重影响马匹的成长。
可怜的驷长大人,不知道这些具体情况,只是一味地签字,责任全揽到自己肩上。结果草场完全风化,大半地区植被遭受破坏。而精心培育的青云骢等战马,也无法达到兵司曹验收的标准。
等他醒悟过来,已是泥足深陷,摆脱不掉。眼看事情越搞越大,这家伙不堪承受压力,脑子不算太愚蠢,借病脱身。
成功吓退了驷长,鲁秀这个副驷长掌握大权,更是无法无天。他逐步变卖良马驷的资产,将所有马匹标记为病马,出售给各大车马行。
这些马只是营养不够,本身都是优良品种。后续改善饲料,好好喂养,供给军队当坐骑绰绰有余。
一个小小的鲁家子弟,空手套白狼的功夫施展得甚是娴熟,令人叹为观止。如果韩云昊不来上任,这家伙还真有可能功成身退、撇清关系。
最近一段时间,秦冷两家没少向国主施压。良马驷也确实让梅乘昀失望,起了撤销的念头。
鲁秀打探到消息,才敢如此大胆。可惜行事仓促,得力的人手不足,小吏们个个知晓内幕。掌管文书的小吏,手里有他开具的调令。出售马匹的小吏,清楚车行的交易流程。采购的小吏,也暗暗记下几家商行的行贿举动。
莫要小瞧这些不起眼的吏员,他们混迹多年,行事都会保留一套,起码能做到明哲保身。小人物安身立命的本事,非鲁秀这种刚混入的家伙可比。他把驷长搞得晕头转向,自己所做之事也难逃有心人注意。
成功让小吏们误解,韩云昊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手指惬意地敲打桌面,等着某人的回归。不出他所料,还不到一个时辰,良马驷外传来鲁秀独特的公鸭嗓音,显得特别嚣张。
鲁秀作为大家族的子弟,天赋只算一般。当初如果不是善于专营,踩着族人上位,他也巴结不上鲁道林。都是送五十两银子,没道理鲁道林这个贪婪的家伙会专门照顾他。
他进入良马驷后,很快了解到如今处境。在他看来,国主梅乘昀纯粹是乱搞,有秦冷两家阻挠,根本毫无成功的希望。
善于见风使舵,他立刻嗅到机会。只有牢牢抱紧户司曹这个大粗腿,投靠强势之人,坚定地站在胜利一方,才有出头机会。至于鲁道林,鞭长莫及,根本管不到他。
他上蹦下跳,完成背后之人交给的任务。如今成功在即,跳出个小子,竟然妄图阻挡滚滚洪流。他思来想去,谨慎为上,还是打算摸清底细,再出招化解。
不敢麻烦大人物,他出门直奔吏司曹,找到族叔鲁道林,终于打听清楚,这家伙只是东海韩家的旁系子弟。他一边懊悔对方吓住自己,一边向族叔哭诉。
鲁道林起初也是莫名其妙,叫来分配职司的小吏,才查明事情缘由。他深知良马驷是滩浑水,自然不愿牵扯进去,决定替鲁秀出头,收回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