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琉腹中道韵沉淀下来,脑海中多了无数凡俗之人无法触及的经典诗章,及儒墨两道敝帚自珍的道义,顿时,连姜琉跳脱的气质都多了一分沉稳,多了一分华度,就如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章气自华,在千万人当中,也不会泯然众人。
“不得善终么?”
姜琉回想起孟老夫子对炼法者的评价,似乎是对自己下的谶言,但姜琉心中却无波无澜。
少年人对于死亡的笑谈,足以给姜琉傲气,来面对未来的风雨。
而儒家众人从绝地反击的兴奋中冷静下来,看着不少往日的同伴,倒在血泊中,甚至尸骨无全,面目全非,不由心生悲恸。
此战,颜府死伤最为惨重,十七人的队伍,足足有六人战死,两人重伤,假若不是孟府出手相助,想来全军覆没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结果,而孟府大多只是受伤,仅有一人因伤势过重,即便有仙阁的滋养,也很快没了气息。
而那墨家,却因姜琉自身法对儒家的认可之故,遭遇变故,本是精锐之兵的十五人也有四人身死,由此,墨家也与姜琉结下了仇怨,等待他日的承应……
‘轰隆……轰隆……’
突而,正修养疗伤的儒家众人听到一声轰鸣,继而目光复杂的看着从本虚弱盘坐的孟钺额头飘出氤氲朦胧的五彩气运,无形的气运渐渐生出沟壑,凸起肢脚,一对娇小稚嫩的鹿角先是从气运之中伸出。
继而无数气运向鹿角后涌去,纷纷游弋翻涌,继而狮头、兔眼、项蛇、腹蜃、鳞鱼,极尽万种生灵特像的真龙缓缓成型,但其脚掌却是整体,成了龙身唯一的缺陷,真龙兔眼青光一绽,便犹如画龙点睛般,从画壁上跃下,灵性十足的上下戏玩,左右游动,好不喜人。
孟钺心意一动,气运真龙如有灵犀一般的从孟钺天庭贯入。
‘呼……’
孟钺苍白的脸庞蓦然红润,十层伤势呼吸之间便好了七八层,手中伤口结痂凝合,轻轻撕下,毫无异样。
孟钺轻松起身,感受着在神庭中游弋的气运真龙,便是以他的心境,此时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气运第二层阶段,化龙,果然让我获益匪浅!道心筑定的境界都似有些松动,仙阁之境越往上,便越艰难,本以为米寿之后才会道心常定,继而奋力一搏,以期仙阁巅峰,如今看来,凭借天弃域窟的气运、山精地宝、上古遗址,说不得在花甲之前,便可莅临巅峰!
孟钺眼中掠过一丝火热,魔障的喃喃道:“天弃世界这一宝地,是我孟某遇风化龙的大造化!”
众人之中,不少轻伤之人,目光从孟钺身上移开,面带笑意的走向姜琉,即便是一路上对其颇为无视的孟府之人也凑了上来,不复冷漠,殷切的嘘寒问暖,称兄道弟。
“哈哈,姜小兄弟真是年少有为,竟掌握了罕见的自身法,真是龙凤之资,天赋横溢!”
“姜小兄弟真是急公好义,热道心肠,认可我儒家,我等十分感动惭愧!”
见识了儒家之法在姜琉‘自身法’认可后天翻地覆的变化,众人打消了心中因道统认可过于罕见缥缈的怀疑,火热的结好姜琉。
而那紫衣孟风则站在远处,握紧双拳,衣着翩翩,比之那些狼狈的瘫软在地的儒家之人犹如天壤之别。
“呵,看不过吧……”
突而,一个窈窕女子走到孟风身旁,笑靥如花的看着远处被众人拥护的姜琉。
“孟怜澹,你还不凑上去亲热你的姜弟弟?”孟风话里有话,此时冷冷的回到。
孟怜澹面色不改,反而轻笑:“我曾经给他的上京甜枣,可比他们这些人现在的嘘寒问暖重要多了……”
“你!”
孟风脸色阴沉得几乎浸出水来,心中刚生起的那丝后悔酿成了阴毒:“你怎么知道他姜琉不会成为下一个孟逸明?!”
回想起那个动用《十翼》禁法,导致修为半毁,地位早已摇摇欲坠的孟逸明,孟怜澹笑容一僵,她与孟易座下掌灯弟子孟逸明可谓是形如伉俪,青梅竹马,当然,这些都是对处于巅峰的孟逸明来说。
看着不远处以一人牵起一场风云聚会的姜琉,孟怜澹如流如氤的美目中也多了几分异样的神色:“你会么……”
姜琉对着眼前众人的寒暄勉强回笑,心里不由想到:假若他们知道我的自身法不复纯正,甚至仅仅带有三分之一的儒家精髓,再也无法认可儒家,加持道法,恐怕又是另一幅脸色吧?
众人之中,不乏精明睿智之人,自然也很怀疑方才道法衰弱的诡异,但碍于从未了解,甚至府上长辈、典籍都罕有介绍,故也将之归因于自身法对于道统认可的限制,也未出口询问,以免交恶姜琉,这一儒家的领道者。
片刻之后,为避免横生变故,众人相继离开儒墨相争的战场,路上,颜府为首之人颜姗姗向孟府众人告辞:“多谢诸位兄长相助,我颜府伤亡惨重,所以准备暂归儒地儒塔,修整一番,与各位告辞……”
孟钺闻言,并未劝阻,而是理因如此的说道:“无需多言,皆为儒家传人,还望日后携手进退。”
“告辞!”
“告辞!”
孟府众人远远看着颜府离去,将姜琉护于中央,便融入血阳之中,向着远方,向着造化,掠夺而去!
……
悠悠时光,弹指一瞬,无情的时间,在天弃世界的血阳中,疯魔的肆虐,带上了殷红的血腥,剥下了一具具尸首的白骨,洞穿本该跳动的心脏,侵蚀所有。
三月后,一座连绵万里,起伏高耸的山脉之下,阵阵惨叫惊起无数食腐秃鹫,秃鹫在空中盘旋,等待着一场热气腾腾的血腥盛宴!
孟钺儒雅的从具具尸体中走回孟府众人之中,小心的震散了滴于指间的血液,而指间,毫无伤势。
孟府众人见孟钺杀敌归来,大多连忙收回脸上满满的得意,垂首谦卑,噤若寒蝉。只有少数几人不忍的看着满地的尸首,却也未出口劝责,逆来顺受的接受。
三个月来,孟府再也不曾遇到墨家众人那般棘手的对手,而墨家经那一役,似也销声匿迹,无一丝消息。
孟府三个月的猎杀,遭遇到了十几座道统,凭借孟钺这一立于气运之争众多争夺者顶峰的强者,始终占据着狩猎者的身份,斩杀了数支道统的队伍,即便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也是从容离去,毫发无损,至于遭遇凶兽,便是疯狂碾压虐杀,毫不留情。
三月来,孟府众人踌躇满志,掠夺气运,除孟钺之外,更是多了数人气运达到第二阶段‘化龙’的境界,孟钺则是达到了‘二爪真龙’的境界!
孟府可谓是盆满钵满,而孟钺之名,则因战败侥幸之人的传播,声传天弃各个道统之间,一时之间,儒家‘道法之子’孟钺,声名贯耳,无人不知!
至于姜琉一路上则是越发沉默,即便孟葇悉心开导照料,也无半分好转,目睹了场场道统之间势如水火,血腥无情的争杀,姜琉内心对所谓的道统越发怀疑,心绪越发堵塞晦涩,难以通明。
而随着每次遭遇另一道统施展道法之时,那双平淡浑黑的双眸便会重新焕发神异,隐秘的从外界摄入弥散的道韵,继而融入自身法之中。
自身法,越发复杂磅礴,囊括了十三座道统的精髓,‘千藏归川’以蛇吞象之势逐渐成长,意图用一滴水,装下整个海洋,时至今日,姜琉都不知如今这一式自身法的真正威能……
虚空之上的姜大师脚步越发缓慢,时不时的停滞,目中迷茫随着每一座道统精髓的摄入,也变得稀薄,剑匣沉寂如初,匣中剑韬光如旧,唯有那柄血剑,本从剑中汩汩流出的鲜血渐渐放缓流速,淌入汪洋血海中,掀不起波浪,却让血海之下越发暗涌,越发激荡。
姜琉沉默着,积攒着,等待着……
孟钺径直走到姜琉面前,无奈苦笑,再次劝说道:“你不愿动手杀生,又怎能获得气运,助你明道见心,叩开仙阁?临行之前六祖反复嘱托于我,让我助你获得气运,可是,你这般,却是教我怎么回去向六祖回命!”
姜琉倔强的沉默。
这三个月来,孟钺对其不复故意冷落,而是推心置腹,为了助其获得气运,更是将半死,毫无反击之力的凶兽或人,送于姜琉手下,姜琉只需微微使力,刀锋轻过,便可获得难得的五彩气运,可姜琉却一直……拒绝。
拒绝着,旁人眼热,恨不得以身代之的造化。
姜琉转身,背对着气宇非凡,儒家天骄,缓缓走远,孟钺见状,脸上无奈消散,一丝冷意掠过眼眸,不露端倪。
五彩气运?
姜琉默默想到:“你们的气运只剩下血红贪婪,我要的,才是传承庇守世间的五彩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