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宽坦的官道上,不时的从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马蹄惊尘,继而掠过匆忙的人影。
“听说了吗?自从十年前西北一座偏僻的小镇寒泉镇被人单枪匹马的屠杀后,陆陆续续的又是十座镇子被覆灭,皆是传言为杀手圣地——黑阁的养蛊地啊!”
“真不知是哪位侠骨丹心的侠客,扫荡妖蛊,杀出了个朗朗乾坤,所有前去暗杀他的杀手纷纷折戟沉沙,其中不乏声动江湖的金牌杀手,真不愧为大侠风采!”
只见两个结伴而行之人,分别坐于马背,风尘仆仆的从官道上经过。
先前那人满脸憧憬,却见另一人撇嘴:“侠客?哪位侠客如此残忍,每一座镇子鸡犬不留,血流如注,不管是不是黑阁的养蛊地,单从手段上讲,就是所谓的杀手和刽子手都远远不及!再说了……”
此人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出汗,压低了声音,避讳的继续说道:“此人如此熟悉黑阁的布局和手段,杀人十六秘术炉火纯青,是不是侠客,嘿嘿,还是两说!”
此人一脸卖弄的看着同伴,只见同伴似有所悟,正准备回应,突然便见此人打出个‘噤声’的手势,转过头去面色凝重的看着一个身穿白衣,背负长剑的男子缓缓从其后方经过,卷起的风尘竟漾不起白衣男子的衣袖。
白衣男子侧头,微微看了眼马背上的两人,继而淡漠的收回目光,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便消失在马背上两人的视线之中!
马背上两人下意识的勒住缰绳,惊起的尘土隐隐笼罩着官道,两人后背的冷汗打湿了衣裳,一脸惊骇的看着对方。
方才与白衣男子的对视,他等竟有种生死一线间的恐惧感,似乎,他等的生命,就在先前白衣男子的一念之间!
“他的身手……”
一人难以置信的说道,却见另一人握着缰绳,毫不犹豫的转身,惊恐的说道:“走,走!不要再走这条官道,我有预感,要出大事了!”
“驾!”
官道上继而传过两道响亮的马蹄声,荡碎云层,居然让天地生出回音,似乎吹响了下一个时代的号角。
而先前的男子,此时正如径间散步般不急不缓,但一步之间,却如飞鸿般掠过数十丈,途经路人,皆是惊骇其非凡身手。
“十年了么?”
白衣男子看着远远处一座规模不凡,繁华鼎盛的大镇,面露轻笑,微微摇头:“一座杀手的养蛊地,却离龙庭之都只有数十里,真是……讽刺啊!”
白衣男子长衣飘飘,清秀的脸庞浮现着一丝不符合其年龄的沧桑和疲倦:“最后一座养蛊地了,想来黑阁他们也要背水一战,睚眦尽显了吧。”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最后一战了么?”
天空,一望无际,云卷云舒。
大地,广袤无垠,山势起伏。
红尘,纷繁滚滚,缘起缘灭。
白衣男子,自然便是姜琉,自十年前的那次暗杀,他便辗转各地。
黑夜里,他以一个不合格的杀手身份狙杀黑阁之人,沐着月光,冷漠的覆灭座座养蛊地,引得四方云动;白日里,他便是一个飘逸出尘的侠客,在山水间放浪形骸,在红尘中酌酒自饮,不知引得多少深闺佳人倾心。
十年,一座杀手圣地岌岌可危。
十年,一个稚嫩少年脱胎换骨。
十年,一个传世经典徐徐上演!
黑阁最后一座养蛊地——金鼎镇,到了!
没人能够想到,就在帝王的卧榻之旁,一座杀手的养蛊地静静的潜伏,暗自伸展着爪牙。
你无法想象,方前还与你讨价还价,锱铢必较的掌柜便是黑阁中视人命为草芥杀手长老;你也无法想象方才与你一起推杯换盏,一见投缘的兄弟,便是刚刚从黑夜的血腥中现身的金牌杀手;你更无法想象先前从你身边欢乐跑过,叫你叔叔的单纯孩子,便是一个踩着数百同龄人尸体,学着如何暗杀的幼蛊。
眼见的祥和,背后的疯狂;眼前的谦谦君子,背后的阴险小人;眼前的繁华鼎盛,背后的暗流汹涌,皆在这座镇子上演!
“来人止步,出示地册,登记后方可入镇!”
姜琉鹤立鸡群般站在镇外的人群中,看着镇口处,一列将士罕见的检查着过往,姜琉冷冷一笑,多年不曾例行检查的金鼎镇,偏偏在今日检查。
姜琉冷冷看着身披盔甲,手握重兵的将士:“将士为真,可……”
姜琉的目光掠过将士,缓缓定格在将士之后,一个坐于木椅上,身形臃肿的男子,男子的目光与姜琉相遇,露出一丝诡异和……嗜血!
“是在逼我与国为敌么?”
姜琉轻轻一笑:“那就杀罢,光明也需要鲜血的洗涤,才分得出什么是,黑暗!”
黑阁坐拥重地,自然与朝廷关系不浅,姜琉欲覆灭养蛊地,那在旁人看来,便是屠杀金鼎镇,那么黑阁只需交于龙庭处理,自然便可洒然脱身,引得姜琉与国为敌!
姜琉心中通彻明悟,对付黑阁,所谓的证据,所谓的道理,都会被其颠倒黑白,毫无用处,唯有一道可用,那便是,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你,放下武器,出示……”
话语未绝,这将士便捂着血流不止的喉咙,不甘倒下。
寂静,压抑。
镇外蓦然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死寂中,姜琉冷冷看着不远处的臃肿男子,有此人在此,他无论如何今日都会与众多将士一战,既然如此,何必多言,拔剑便可!
“大胆,你这个……”一个将士还不待怒斥,便倒在一片血泊下。
这时,镇外呆若木鸡的众人方才醒悟,尖叫的丢下货物马车便手脚并用的一哄而散。
姜琉默然,手中长剑如蝴蝶蹁跹,一划一舞间,必有一人折戟沉沙,臃肿男子猛然站起,意外的看着杀戮果断的姜琉,阴沉道:“知道了又如何,今日你,插翅难飞!”
镇外,数十将士蜂拥包围着姜琉,一众将士即便目睹着地上的伏尸与姜琉非凡的身手,也未有半分心怯,皆严阵以待,手握兵刃的凝神不语。
姜琉辗转在方寸之间,手中剑法登峰造极,穷进变化。
岁月,不仅打磨了姜琉的心,也打磨了他的剑法。
镇内,一座朱红烙金的府邸之中,一位衣着不凡的男子,站于高处,俯视着镇外一身白衣,只手投足间尽显剑法宗师风采的姜琉,淡淡一笑:“不愧是覆灭我黑阁百年心血的姜琉啊,二十年前出了个肖夜狼,掀起了风浪,十年前却出了个姜琉,引起了巨变,可是……”
站于高台的男子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或许,我还该感谢你,姜琉……”
蓦然,男子转身对身后谦卑立于花屏一侧的侍女说道:“半个时辰之后,方传守镇虎符令,令袁将军出兵相助。”
说罢,男子便在侍女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大笑离去,侍女转而冷笑,一瞬之间,不见踪影。
镇外,一道剑光犹如游龙般穿梭在将士冷利的兵刃之下,姜琉身随剑走,剑锋不绽寒光则已,寒光一绽,必见血方归。
一把长戟蓦然从姜琉身后刺来,旁余将士默契十分的纷纷横戟,一阵大喝,阻断了姜琉翻转躲避的空间。
姜琉冷漠一笑,脚尖微点,竟高高跃起,在众多将士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凌空转身,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青光,势如破竹的冲入人群,生生斩杀了方才出戟的将士。
“身似鸿毛,气透剑芒,超凡之境啊!想不到我泱泱龙庭,千年之后又出现了媲美武学大家百里子歌的剑法宗师!”
镇内,一些逗留的江湖中人,远远目睹姜琉,皆震骇失声,难以自己。
“可作为一代剑法宗师的他,为何,为何与朝廷为敌啊!”
也有不少人扼腕叹息:“一人虽强,怎敌泱泱龙庭的千军万马啊!千年前的百里子歌,今日的白衣男子,难道都要走上同样的道路吗!”
“江湖之悲!”
身处江湖之人,此时心里皆浮现如此想法。
江湖千年的孕育,方才造就一位武道宗师,本该在武学的道路上披荆斩棘,开辟前路,却都将先后洒血在朝廷的铁蹄之下。如此,怎教江湖不悲!
但手握长剑的姜琉此时斩下一名将士,看着从镇内鱼贯而出的众多将士,豪迈大笑。
“纵姜某一人,与国为敌,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