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副市长无声地点了点头，道：
”大家都发言了？哦！这位年轻小伙子还未讲话。你也讲讲。“
皮副市长很有长者风度地望着李正旺，李正旺到厂里时间不长，对老同事们无比怀念的“过去辉煌”没有什么具体概念，只是与厂里的一批年轻人都相处地很好，刚才许多年轻同事都一致推举他当这个”代表“，其实他心里也是空空落落的，不知道要代表他们干些什么，现在都还没想清楚要说些什么。
李正旺像小学生被老师叫来回答问题般忐忑站立起来，扬了扬嗓门，道：“我，我们厂年轻职工有很多，大部分都还没结婚，现在厂里这个样子，不说成家立业连求个温饱都要打个问号，这样年轻人只有逼迫想其他的出路了，出路多了厂里围墙都会冲塌。“
彭海青、油嫂等忍俊不禁都发出了声音，大家都知道李正旺说的围墙都会冲塌就是指很多偷盗行为。李正旺稍待片刻，会场静的就只闻空调的嗡嗡声，李正旺接着到：“另外这个，这个没有年轻人的厂子就、就更加暮气沉沉，没了生气，厂子开创未来就是句空话！我只想到这么多了，谢谢。“
”这位年轻小伙子讲得很好。“皮副市长不容置疑地肯定了李正旺的发言。李正旺的心跳扑通扑通加快了一倍，激动万分，可还得装着像其他”代表“着苦大仇深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围墙会冲塌，我看围墙已经塌了，当然看的见了没塌，看不见早塌了，财务的帐敢不敢给大伙看，那么多钢瓶（可装1吨****的压力钢瓶），那么多废酸，哪去了？“
”我们，我们的、的财务制度是严格的，账务是清楚的，可以查。“
“只怕早找注册会计把帐作平了。”
“你.你.......
吵吵嚷嚷成了厂里内口水仗，除去开员工大会，李正旺从未与厂领导这么近的接触，看到他们脸红脖子粗、气急败坏、语无伦次、张口结舌.........对厂领导的好奇、神秘、敬畏之感淡了很多，像市政府工作人员饶有兴趣般看着他们内斗。
经过几个小时的“座谈”，最后市政府皮副市长作了总结，同意协商解决职工代表提出的几个主要问题：
想办法筹集资金工厂尽快恢复生产；|
想办法筹集资金补发拖欠职工的工资；
现阶段大力保护好工厂财务；
组建审计组审计湘水化工厂的所有账目。
从凉爽的会议室重又回到“火炉世界”，冰火两重天，李正旺很是难受了一会儿。代表们一出来，待在外面的同事就迅速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了起来，听到代表们带回来的“答复”。大多数人脸上都还是勉强挂上了一丝笑容，可笑容转迅既逝，迷惘、怀疑、悲怜的神情又占领他们的脸容。
在厂领导的劝导下，在烈阳的炙烤下，在得到还算满意的“答复”后下，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湘水化工厂大部分员工都住在距厂2公里远的三滩镇，三滩镇坐落在湘水市下游，距市里20公里。湘水发源（俗称东源）为GX乡的石梯，河源为海洋HB流至XA县分水塘与灵渠汇合称湘水；湘水浩浩荡荡、穿山越岭把湘水市一分为二，后立马折成一90度弯，流速急增，自然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急滩，以距市区距离自古就形成一滩、二滩、三滩至到九滩的地名。四滩之五滩间方圆50多平方公里的地底下蕴藏着丰富的岩盐资源。为大规模开发岩盐资源，1988年初湘水市投资2.2亿在四滩村筹建了湘水化工厂，并在距厂2公里的三滩镇里建了几栋家属楼，一栋单身集体宿舍楼，一个灯光篮球场，并用三四米高的围墙圈成一座气势非凡家属小区，高大的铁栅门框上八个“湘水化工厂家属区“铜字据说造价不菲。湘水化工厂的大部分职工就住在这个家属区里，以前住在这里那是很让人眼热的，厂里红红火火，利源滚滚，厂里工资奖金比其他厂都高，还隔三差五以各种名目发补贴，据说那时三滩镇高档东西多半是被住在这里的人买去了。而晚上三滩镇只此一家的灯光球场，许多单位都喜来此打球，比赛，里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住在里面的人很是自豪骄傲。可这几年厂里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工人收入也跟着每况愈下，厂里电费时常拖欠，灯光球场已很久未开灯了，晚上路灯昏暗，灯光球场漆黑一片。
厂子已停，李正旺不想回三滩镇湘水化工厂的集体宿舍。李正旺在脑海里不停地盘算着去哪里好：“一个是回九滩的老家，一个是找高中的好哥们胡操军玩，一个是去表哥方正毅店子看看，几个想法在心里过了过，最后还是决定：不回老家，先去找找胡操军，晚上再去表哥那凑合一晚吧。“
胡操军是李正旺在湘水一中读高中的同班同学，也是最铁的朋友之一，同学三年，因个子是班上最高的两个，两人长期坐在最后一排，又都喜欢打篮球，高二时同时入选校队，两人配合很默契，是球队的绝对主力，两人的友谊就在一次次精彩、默契、信任地传接球中不断加深。
胡操军父亲是一中的副校长，数学教的很好，对学生要求很严厉。当时湘水一中是享誉全省的重点中学，学校“三王两胡”五位老师被历届学生口口相传推崇备至，被称为一中的扛鼎老师。“两胡”中的一个指得就是胡操军父亲——胡德彪。这位教书育人很有一套的老教师对自己的儿子却手脚无措、方法用尽，打也好骂也好，表扬，激励，批评、教育、鞭策、苦口婆心都未起效，胡操军从小就未成为一个“好学生”，成绩倒数、调皮捣蛋，打架、逃课、捉弄女同学，三天两头要家长去学校领人，然那时的最流行的“电子游戏”、“桌球”水平却是登峰造极，可这些都是被家长们深恶痛绝的歪门邪道，误人子弟的恶习。胡德彪对这个儿子从失望、痛恨、到憎恶，最后甚至还说：今后如果要枪毙这个儿子他愿意出双倍的钱购买子弹。
胡德彪渐渐放弃了这个儿子，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了比胡操军小三岁的女儿：胡操颜身上。然胡操军还是凭父亲的关系上了湘水一中，读了三年高中，他“如愿”没有考上大学，上了两年技校，又凭父亲的关系回到一中当了一个电工，他不愿意同父母住在一中宽大的“校长楼”，而是一个人住在配电房二楼旁的一间小房子。相连小房子一共三间，一间是电工的值班室，两间放杂物，胡操军上班第一天就看中一间，同电工班长说了一下，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叫了几个人把两间房的杂物挪到一间，腾出一间房做了他的单身宿舍。配电房前是一个小湖，波光粼粼，后面是一大片高大的香樟树林，郁郁葱葱一直连绵到湖边，从湖对面眺望红墙黑瓦的配电房如同一片枯叶镶嵌在一块巨大的绿色幕布上，很是刺眼。李正旺读高中时就很熟悉这个地方，经常来到湖边晨读，而早晨湖边三三两两的晨读人群是湘水一中最美丽的一道风景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