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点钟,许多人在炎炎夏日里都会选择午睡,以避开炙热的温度。杨雨凝没有午睡习惯,通常都是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困了顶多眯一会儿。
华少的作息时间不定,即使两个人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杨雨凝也不是能天天看见他。偶尔他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心血来潮的陪她吃饭或者购物,像前几天那样,但是大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收拾房间,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看电视,生活过得别提有多无聊了。
就像今天,她已经第N次望向实验室的大门了,硕大的液晶电视屏幕上画面时亮时暗,千篇一律的俊男美女搭配让她丝毫提不起兴趣。从昨天中午开始,华少已经有差不多三十个小时没有出来过了,实验室好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一样吸引着他,让他废寝忘食。
终于,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实验室的门开了,华少一脸疲惫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这次怎么进去这么久?”杨雨凝很有眼色的迎了上去,殷勤地说道。“现在一定累坏了,也饿坏了吧!”
华少摆摆手,疲惫地坐到沙发上,连话都懒得说。修长的身躯将白色的真皮沙发压得凹陷,他健壮的手臂撑着额头,手指有节奏的按压着眼角,舒缓连续工作带来的不适感。大概过了两分钟,才睁开了遍布血丝的眼睛。
“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此刻的他不仅疲惫,还饥肠辘辘。
“只有一些鸡蛋面,我们上次买的东西差不多都吃完了,所以冰箱里已经快要空了。我中午的时候叫了楼下快餐店的水晶虾饺,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吃,也就只要了一份。”换言之,他现在就是想吃也没有,下午三四点钟,快餐店也没有什么。
“你去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取一些现金,然后到公寓附近的甜水井街去帮我买点吃的,那里有一家食全食美,现在应该还有午餐。”
“怎么走?”杨雨凝难掩兴奋,这是华少第一次安排她单独出门呢!此刻的她就像是个被严加管教的小孩,乍一听到父母不在家的消息,撒欢儿地想要疯玩一次,丝毫不害怕外面未知的危险。
“出了小区左拐,走到第二个红绿灯时向南走一百米就到了,那家店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有个青铜制作的清朝人像,很好认的。”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家店不送外卖,因为他的顾客大都是慕名而来,每天都人满为患。
“哦,好的。”她点头,站起身走到电视柜旁。
“记得拿手机,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会儿,你回来了敲门叫我就好。”人在极度困倦的时候,头脑都是不清醒的,一如此刻的华少。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允许杨雨凝单独出门的,一则深知她对附近环境并不熟悉,仅有的几次出门都是他开车带着去的;一则古尸风波还未完全过去,不管是盗墓贼还是考古界,都不曾放弃。
偏偏杨雨凝初生牛犊不怕虎,对这一切懵懵懂懂的,欣然拿着几张毛爷爷出了门。
当华少再次醒来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华灯初上。
“杨雨凝。”他迟疑地喊了一声,逐渐适应黑暗之后从床上坐起来,将床头的灯打开。恍惚记得自己曾打发她去买食物,怎么一觉醒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回答他的,是一室寂静。
他的心一紧,理智瞬间回笼。飞速地穿上鞋子,将别墅上上下下的找了个遍,可是除了他和自己的影子,别墅里再无其他。
稍作整理,他毫不犹豫地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开始一遍遍地在附近的街道上地毯式搜寻,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人。他开始烦躁,开始失控,即使车内开着空调仍急得一头汗。
真的是关心则乱,他隔着车窗看到有人打电话才想起杨雨凝出门时好像带了手机,翻遍了口袋和车厢,发现自己貌似匆忙出门,把手机落在了家里。复又折回去取了手机,打给杨雨凝。
幸好幸好,在手机嘟嘟地想了两声之后,居然有人接听了。
“你在哪儿?”华少难掩兴奋,连呼吸都压得很轻,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微小的细节。晚上的十点多钟,对于BJ这个国际化大都市来说,并不算很晚,街道上到处可见锻炼、遛弯的人,并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也不知道。”电话那端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哭腔。
“你别怕,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再看看附近有什么醒目的标志。”只要杨雨凝能够与他联系,那就代表目前来说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华少的心里着实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能够找到她,就没什么问题了。
“你先等一等。”那端貌似有车按喇叭的声音,盖过了杨雨凝本就不高的音量。“这边有一个牌子,上面好像有写字。是娇什么北路。”
“……”华少无语,猛然想起杨雨凝只认得一些繁体字。
“你再看看附近的建筑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在我的正前方,有一家快餐店,就是卖汉堡、薯条的那种,你有一次给我买过。”杨雨凝有些迟疑地叙述,因为这样的店很多,应该不算是什么特别的建筑物。“快餐店的旁边是一家商场,叫上品折扣。”
“好,你在那等一等,我十分钟后过去接你。”来不及多想,他即刻挂断手机,走上车子开始启动。上品折扣不少,可是位于附近的也就那一家,杨雨凝是步行出门的,所以理应不会走远。
果然,十分钟后他在路旁的花丛后面看到了杨雨凝,她看起来状态还不错,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衣服、头发什么的也没乱,手里拿着手机,一语不发地望着地面,只是脸色不太好。也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然后站起来红着眼眶走到他身边,难得的主动依偎到他怀里。
华少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发现她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后才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来。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的华少可以感受到她的忐忑不安,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少女馨香,可以看到她略带颤抖的唇瓣。
从发现她失踪到两人重逢,华少感觉像是被人熬在热锅上面一样,说不急是骗人的。可是眼下,他更想要安抚她,心里是那么想的,所以也就那么做了,等他回过神来,自己的手已经不经大脑指挥,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别怕。”安慰人不是他的强项,饶是面对杨雨凝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
“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杨雨凝抬起头,梨花带雨的望着他。知道他忙,所以她已经尽可能的不去打扰他,可是这次没帮他买到吃的,还差点把自己给弄丢了,她心里的挫败感不是一点两点的。
谁知道只是出门买个东西,她居然都会迷路!
“你怎么会在这里?”掏出口袋里的真丝手帕,他边帮她擦眼泪边问道。从她出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难不成她一直都在这附近打转?
关键是这个地方两人前不久还曾来过,她应该有印象啊!
“我好像迷路了。”她抽泣着,委屈极了。“本来我拿了钱就按照你说的路线走,可是没有找到你说的那家店,我又不敢问别的人,害怕会遇到什么心怀不轨的坏人,就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自己找到。后来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我打算回家,才发现自己迷路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回去。”
“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他皱眉。
“我看你下午的时候那么累,不敢打扰你休息。”她自知理亏,不好意思的辩解道,即使现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解释都只能显得苍白。
“那依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他苦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幸好没有发生什么事,否则他会遗憾终生。“如果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今晚是不是打算在大街上流浪?你知不知道一个小女孩,很容易就会碰到坏人。”
“我没想那么多。”她无辜地眨眨眼,生生地让人气不起来。
“其实着地方我们来过,就在上个星期,只不过我那次直接把车子开到了地下停车场,我们没有从这里进去而已。在楼上的美食城,我们还吃了YN米线,你不是很喜欢三楼的榴莲酥吗?”华少轻叹,不知道该怎么引导她了。“而且我让你去的地方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近,走路过去也超不过半个小时。”
“我是按照你说的路线走啊。”她撇撇嘴,到现在也不清楚到底错在哪个环节。
“好了,别纠结了,这次的事情也是我考虑不周。”他根本就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出门,毕竟她只是看起来比较正常而已,实际与人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我的车停在马路东侧,咱们先回去吧,折腾了这么久,我想你也该饿了,今晚就吃烧烤吧!”
夜市的大排档早已是人满为患,隔着几米都能闻到烤羊腿的香味。
哪知杨雨凝欣然点头,却是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华少错愕。
“你的车不是在这边吗?”杨雨凝一脸认真的回答,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
“这是东吗?”华少顿时满脸黑线,不可置信的问。敢情不是他指错了路,这丫头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让她往东她却往西。
“不是吗?”她弱弱地问,语气里极不确定。
“你能看看路标吗?”指着头顶的路标,他火大地说。“本来我还奇怪,怎么这么近的距离你都能走丢,原来是你的方向感有问题。你能不能长点心,这次辛亏没出什么事,要是真的遇到什么坏人,你哭都来不及。”
莫名其妙的被华少吼了一通,杨雨凝整个人都蒙了。
印象中华少不是什么和颜悦色的人,但是却从来没有这么凶的对她发脾气。方向感差又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想的,在这个灯火辉煌却人心叵测的世界游荡,他以为她有多好受吗?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狼狈不已。
“以后我们出门由你指路,如果还是记不住就画地图,最起码要把公寓附近两公里以内的地方都摸清楚。看来是我以前对你过度保护了,这么久了居然会在家门口迷路,传出去真的会贻笑大方。”因为急,因为气,所以他的口气很冲。
可是杨雨凝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本来迷路的时候就焦虑不安,如今又被人骂,她的心情已经不是简单的糟糕了。
心一横,她忿忿地甩开华少向一旁走去。
“你去哪儿?”华少见状,忍不住变了脸。
“你不是让我记路吗?那从现在就开始吧!你先回去,我一个人也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她的声音带着哭音,负气地给他留下了自己的背影。
“别闹了,上车。”如果真的能找到,又何至于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我没有闹,我是认真的。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与你而言就是个麻烦,什么都不会做,还需要靠你照顾。你不也说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够独立吗?最起码也让我试试吧!”而且她坚信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即使离开了他,也总能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世上的人千千万万,职业也是林林总总的,她总不至于会饿死。
“杨、雨、凝,你给我站住。”华少咬牙切齿地望着眼前的小女孩,柔柔弱弱的,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她这是要和他闹脾气吗?就因为他骂了她?
可是杨雨凝却恍若未闻,脚下的步子丝毫不减。
华少无奈,只得迈开长腿追了上去,一把将她抱住。
“放开我。”她哭,却并未挣扎。
放开她?然后让她一个人继续在大街上游荡?华少摇头,对这个固执的小姑娘感到头疼。看来一个人即使在弱小,也是有脾气的,而他不小心踩到了地雷。
开玩笑,好不容易把她治好了,就这么让她离开?
“你不是总说要还我钱吗?”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说辞。“要是你一去不复返,我找谁去?而且我对你可是有过救命之恩的,你就这么报答我。”
他知道,古代人对于这个,看得很重。
果然,杨雨凝犹豫了。
“我现在没钱。”更何况从认识至今,貌似她花了他很多钱呢!即使不知道这个世界所谓的物价,她也能够从别人的眼神中猜出一二,两人的开销相对于平常人高出许多呢!
“那就打工抵债。”见成功唬住了杨雨凝,华少信口胡诌。
“那要做多久?”
“目前而言,也就是个十年八年的吧!”这个他说的是实话,她身上随便一件衣服,都相当于一个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了。
“好。”杨雨凝一顿,不服气地转过身,看向华少。“我会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