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感觉浑身上下冷飕飕的，奇痒难受，浑身疼痛，那是一种噬骨的痛，应该跟当年在窑洞里蚂蚁啃噬我的后背一样，只不过当年的我只是一个小婴儿，此时我宁愿做一个不问世事的婴儿就这样烂在窑洞里。
我没有烟了，也没有了钱，黑胖子失踪，苏眉已经3个月没有消息了。
我躺在那个黑暗的小仓库，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的骨头像被劈开一样，从里向外一点点地刺穿我的肌肉和皮肤。我感觉牙床在慢慢的裂开，像利刃一样刺向我的大脑，顿时，我的脑袋爆炸般的疼，真疼啊！五脏六腑在拼命地往外撕扯...
我拿起一把刀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地划了几刀，鲜血像潮水般一涌而出，我伸出舌头轻轻吮吸着自己的鲜血，只有看到这红色的液体才能感觉自己是在活着。我躺在地上发着抖，此时如果有人能够给我来一口，我愿意把命都给他。
傍晚，夕阳消失于地平线，夜幕降临。华舞汇门外的烧烤摊已经陆陆续续摆好了，那些踩着恨天高的女孩吃着烧烤喝着啤酒，露出白色的肩膀在暮色的街道，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华哥！”
他没有转过身来，继续忙着招呼客人。那个熟悉的背影曾经让我无数次误以为那是陈少南，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你是...”他停顿了半秒，迷茫的眼睛在我身上扫荡一圈后，“哦！是小林林啊...你这..怎么几年没见就老成这样了...”
“是啊，外面混不下去了，现在想回来，华哥还收我吗？”
我尽量遮住自己想要打哈欠的嘴。
“哈哈哈...开玩笑！你当初可是赌咒发誓说了不回来了。”
“哎呀，华哥！都是道上混的，就别计较当年的口无遮了，没有华哥罩着我哪能吃得开啊。”
他没有说话，抽着烟上下打量着我。
“给个痛快话呗！收还是不收！”
“收...怎么不收，你上半身是不能看了，下半身应该还有用处，哈哈哈哈...开玩笑啦，这是你混饭吃的资本，能利用的时候就好好利用吧。”
他点了根烟塞在嘴里猛吸了几口，眼神尽量往人多的地方瞥，好像不习惯这么单独的跟人讲话。
华哥的脸上依然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像一个可怜却又快乐的小太监，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我看了看这些年轻的姑娘，也就是20出头，有的甚至十几岁，正处于嫩得出水的年纪，再看着自己这双粗糙的手，干瘪的胸脯已经不能让任何男人产生刺激的视觉效果了，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又到了晚上的“百花争艳”的时间了，我和一堆年轻的姑娘并肩站在一起像供人挑选，我们要摆出最妖娆的姿势，最妩媚的眼神，说是菜市场也好，商场也罢，都无所谓了。华哥屁颠屁颠的带着一群男人走进这个极乐世界，他们窃窃私语，手指跟抽风了一样动指西指，我恨死了这个动作。
再次来到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跳舞，我的身体在灯光的刺激下游刃有余，跟着零碎的节拍做出条件性的反射。也许，我天生就是一个舞者。
这个夜晚，我被一个老男人领走了，大概有60多岁吧。在这个年纪棺材都快盖住了他头，应该在家里颐养天年才对，秃顶的头发在粉红色的灯光下闪闪发光，他可能是谁的爷爷，谁的丈夫，谁都来不及关心他的长相。
在那逼仄的房间里，他耗尽了精力和金钱就为了那短短的几秒钟，完事后他坐在床边抽着烟，凌乱的头发一根根粘在头顶的沙漠上。
“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做这个干嘛啊。”
我笑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这样问过我，但基本上都是睡完了才会这样讲，在睡前个个都如狼似虎的想要释放，玩弄舒服了就说“你干点什么不好啊...”
老男人说：“我觉你还不错，要不我包了你吧。”
这话我也听了无数次了，包养只不过是换种方式卖身而已，还是得不到稳定的家庭，与其失去不如从不拥有，我受够了得到又离去的滋味。
“大哥真是好人啊，小妹福薄，过惯了这种生活，还望大哥以后多多照应着。”
他笑了，点点头，松垮的肚子摇摇欲坠，浴室冒起了白烟，今天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了。
“怎么样，还习惯吗。”华哥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问我。
“什么习惯不习惯，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我傲着头望着窗外的月色。
“那是，你这气味，我闭着眼睛都能问到，你有一种舞女特有的气味，一闻就有种想把你办了的冲动...”
“那你现在闻到了吗。”
“你说呢”。他看着我的脸诡异地笑着，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要不你别干这个了。”
“哈哈哈哈...又来了，我不干这个你养我啊。”
“你还怕老子养不起你啊？”
“行了华哥，里面有人叫我呢，先走了。”
“别走啊，我他妈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消失在走廊上，对于这种“养我”的玩笑我是恨之入骨，我渴望家，如果现在有一个男人真心实意的想要和我在一起，哪怕他是个瘸子，跛子，丑的，老的，我都愿意跟他走，可惜没有人看得起我们这种人。
我在华舞汇大门外的烧烤摊上坐了下来，点了两瓶啤酒。浓密的泡沫一点点渗入我的嘴里，我感到异常的充实。在这夜色中，大家跟我一样以不同的方式游荡着，其实也没那么孤单。
我翻开手机想要给谁打个电话，翻到底才发现有一个号码可打。就是那个在黑屋子里画画的李浩。
“嗨，在干嘛呢？”
“今晚不需要了，谢谢啊...”
我被他的冷酷逗笑了。
“免费，免费的...”我笑着说。
“不好意思啊，他不需要了”。电话那头突然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增大的分贝让我耳朵嗡嗡作响。但是这个声音我似乎觉得很熟悉，又说不上来，我正打算问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挂完电话开始陷入了寂静，这个点小琪应该睡着了，我其实感到很欣慰，那个流浪的李浩应该找到自己的家了，不然那个女子怎么会那么介意我的电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