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老管家凌六身负致命重伤,时间已经不多了,还在强自支撑。
凌丹冷若冰霜,对着老人此时的危机状况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是露出了一丝冷笑。
曼曼对于凌丹的反应有些气恼,便说道,
“凌丹哥哥,你怎么能对他这样?!”
曼曼说完之后便后悔了,觉得自己说得不恰当,可是话已出口,况且道理上也没有不对的地方,便没有再作解释。
凌丹听后,先是一愣,进而一股怒气无可遏制的充斥在内心,他狂笑起来,笑的样子让曼曼有些无可适从,甚至感到了一丝的寒意。
突然凌丹停下来,瞪圆了双眼,对着曼曼咆哮道,
“你懂什么?!这是我的事,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评论?!”
曼曼当时便是愣住了,她从没见过自己的凌丹哥哥这个凶神恶煞的样子,这是真正的愤怒,而发泄的对象便是自己!
她想说对不起,但是兽王之后的尊严阻止了她,她的嘴唇动了动,瞪大了双眼看着凌丹,眼眶里开始被泪水浸满。
“丹儿,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自己来决定吧……”
凌六强忍着涌到喉咙的血,将其咽下去,声音忽高忽低地说道,
“其实在佣兵之王佣兵团一出现,我们族长就已经知道是你了,知道你终于回来了,他很高兴啊。在丹儿你被九幽殿的人抢走之后,族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笑过了,那一天是他第一次笑,笑得那么开心……”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仿佛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让人想起夕阳下坐在路边长椅上安详地凝望远方的垂暮的老人,当凌六说起凌家族长得知凌丹无事笑的时候,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凌六干咳了几声,语气瞬间变得急迫起来,继续说道,
“可是,你回来的消息不单是我们,九幽殿的人也知道啊!他们派了好几次杀手想把丹儿你抢回去,可是都被我们凌家的人挡住了!……”
“只是我们根本不是九幽殿的对手,派出去的暗中保护你的人死的死伤的伤,等你再度消失,我们以为你已经走了呢,彻底离开清月城了,可是没想到,你又回来了!”
“凌家因为这些年来和九幽殿的争斗,已经将家底消耗的差不多了,死了很多人,老族长当年为了把你和九幽殿的人战斗,结果重伤而败,不久就去世了,族中诸位长老也在随后与九幽殿及暗中保护你的战斗中丧生,而族长,族长也在一次争斗中身负重伤,去了!!……”
凌六此时再也忍不住,哭起来,眼泪混着鲜血流出来,如同血泪。
“丹儿啊,我知道你恨族长,恨我,恨整个凌家,可是,你知道吗,当年如果不这样,你早就被九幽殿的人杀了!族长也不忍心让经历那些苦难,可是没有办法呀!为了你的安全,为了整个凌家的安全,只能委屈你了啊!!!……”
“现在凌家已经没有人了,所有的人都死了,都死了!五大家族的其余四家在不断地蚕食着我们凌家,现在只有天若少爷还在那里苦苦支撑着,他还是个孩子,不该这么早承受这么大的责任啊!这一次知道丹儿你遭受偷袭,我们便赶了过来,总算是赶上了!”
凌丹就算再铁石心肠,再恨凌家和凌家族长,听到这里也不禁心中一动,凌家的形势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吗?
且不论凌六说的是否是真的,单就凌六身为一个管家也出动执行任务,便可以看出来凌家确实已经无人可用!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凌丹心中突然一阵刺痛,茫然与悲伤的情绪交替占据着他的心灵。
长久以来,关于凌家的记忆一直是凌丹心中的禁区,一想到过去的那些经历,凌丹便感到彻骨的寒意与疼痛,那是自己的至亲们所施加给自己的痛苦,他们不停地嘲笑着,指指点点,
“废物,废物!……”
“废物,过来洗了这匹马!……”
“废物,过来把这间屋子打扫干净!……”
这些声音,这些人,这些嘴脸,就像刚刚发生,带给凌丹的刺痛感还是那么地新鲜。
可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凌家看样子已经完了,他恨的那些人也都死的快差不多了。
“父亲……”
一个伟岸男子的形象出现在凌丹的脑海,他曾是幼小的凌丹无比崇拜的对象,他站立在夕阳之中,影子笼罩着凌丹,看上去顶天立地,威严无比。
关于凌家的记忆再一次地缓慢而详细地流过凌丹的脑海,那些甜蜜的和悲伤的,那些阳光的和黑暗的,那些人,那些和自己流淌着同样血液的人,那些看着自己长大,带给自己快乐,也带给自己无尽苦难的人,都一一掠过凌丹的眼前。
这些人都不在了。
凌丹的仇恨无处安放,他的心突然空了一般,没有对亲人逝去的悲伤,没有大仇终于得报的喜悦,什么情绪也没有,他只感觉到一阵的空虚,以及无边的寂寞。
他才二十三岁,可就像活过了二千三百岁一样,看见那些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没有一个人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听凌六这么说,我当初回到清月城,创立佣兵之王佣兵团,包括后面的事情如此顺利,自己风头大盛却安然无恙,都是因为凌家在暗中保护着自己……”
“这么算来,自己还是欠凌家的……”
“天若……”
凌丹轻声说道,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跟在自己身后的跟屁虫模样的小男孩的形象,这个小男孩的形象又突然变成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形象,在夕阳之下,被自己的父亲亲口确定为凌家少族长……
“咳咳……哇……”
凌六开始咳嗽起来,每咳嗽一次带动了身体的内外伤,让老人感觉到无比的痛苦。
突然,他哇地一声吐出了鲜血,如同醉酒呕吐的人一样,老人的脸因为呕血涨得通红,他的鼻孔也流出血液,他紧紧抓住凌丹的手,就像用尽最后力气说道,
“丹儿,救救天若少爷,救救凌家吧……哇……”
没等凌六老人说完,一口血再次喷了出来,溅到了凌丹的脸上和衣服上。
凌六,这名对凌家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老管家,也终于挺不住,跟随着他的老主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