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翁同玄一家八口人,有贤妻李氏,两个儿子皆已成家,老大育有一子,六岁,老二有一女,三岁。在文帝被废之时,翁同稣就变卖了家产,先遣老管家带着妻儿回老家江城,如今京城里也只剩下一间空空的院落,可见他也早有归去之意。
翁同玄深夜背着病重的质子来到自己的家门,护送的人早已离开,他却在门口默然不语。这背上是一个不应再有任何声响和痕迹的人,可是这背上的重量又是多么真切啊。
思虑再多,太傅还是踏进了家门,先将昏睡的质子在自己的房间安置好,又在桌前写了一封短信,来到院中将信交给了家中年岁最长的下人张伯,道:“还麻烦您明日早些去帮我把这封信送去给那薛先生”。
张伯眼看太傅身体微微佝偻,发丝稍凌乱,连忙答道:“老爷放心,明儿一大早我就去送。只是这大冬夜的,您也忙累了,还不早些回屋休息去。”
翁同玄笑笑道:“是啊,我也累了。您也是,早些休息。”
张伯去后,翁同玄站在院子中间,默然出神。抬眼远望,星光点点,却明亮得很。翁同玄绕着院子一圈圈地踱步,这小小一间院落,四四方方,箍住自己近二十年。红墙绿瓦都失了颜色,廊檐之下因雨水滋养,已长了浅浅一层青苔。如此绕了几圈,太傅才回到房间,看到床上躺着的苍白瘦弱的男孩,给他掖了掖被子后,和衣睡下。耿耿长夜,直是辗转反侧,思虑不尽。
次日太阳的红光映到面上,太傅才醒来,慌忙起床收拾出门,想不到薛先生已坐在院中,摆好了棋盘等着他。这位薛老先生鹤发童颜,神采奕奕。以前是太医院的首席太医,医术了得。只不过翁同玄中第进殿之时,薛先生就因年纪大了而自请归家颐养天年,也是个会享受的福深之人。
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的神交,薛先生最大的爱好乃是围棋,而太傅艺名远播,这位老先生便常常设局相邀,太傅自是不会推迟,二人也算是忘年之交,寡淡而又实深。
薛先生朗声笑道:“太傅虽有倦色,但也不急在这一会,还请先破了这一局,我再替你诊脉。”
太傅苦笑:“薛先生好兴致,弟自当奉陪。”
二人捻须对弈,长袍飘飘,一个面色红润,目露精光,一个面色憔悴,神色阴郁。
不觉日头已从东边移到了头顶上,薛先生沉默良久,一会双手握拳,一会紧抿双唇,终于抚掌而笑:“老朽实在是佩服,想了这么多天的棋局,太傅转眼就破了,而且思虑周全,步步都想好了攻守之路,老朽只能认输了。”
太傅笑道:“棋盘纵横,也只是纸上谈兵,弟倒希望当初是个沙场上的战士。”
薛先生正色道:“此言差矣,人各有禀赋,沙场上自有武曲星们驰骋,太傅就是文曲星下凡,本应在朝堂上纵横。”
太傅道:“先生过誉了,还请您先移步内室,用些暖茶。”
二人相携进到房间,饮茶毕,引着薛先生前去看质子,太傅拱手行一大礼,道:“还请先生垂怜。”
薛先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鼻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就走到床前诊脉。良久,薛先生道:“这次太傅果然病得不清。”
太傅依旧道:“还请先生垂怜。”
薛先生道:“他的情况想必太傅最为清楚,病已入骨髓,整个太医院也回天乏术。”
太傅正欲开口,薛先生已打断他:“只因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皇宫只有一条路,回到南诏又几乎是不可能的。如今人在太傅手上,若还活着,也只有一种结局,若是死了,反倒是活着。但留在贵府治病却也是行不通的,府里上下、出入的人都有一张嘴,每一张嘴都是杀人的利器,所以老朽还是劝太傅赶紧带着他离开吧。”
太傅道:“先生所言极是,只是要走也要待他清醒些、健壮些,不然……”
薛先生道:“只怕太傅等不到了。今日太傅请老朽来,自是另眼相待。但请恕老朽直言,若真将他交给我,我竟没有两分的把握,但我认识个医癫,倒有八分的把握。而且此人并不知事情底细,却是最最安全的。”
太傅道:“不知此人有何办法?”
薛先生道:“他的办法旁人万万想不到。听太傅的意思,怕是始终丢不开手,何不听老朽一句劝,对二位都是最好的结局。太傅一片仁心,只是富贵生死皆由天啊。”
二人在屋内私语筹谋,约莫半个时辰后,二人相携出门,去了城中有名的宝善堂,买了十几捆药材后,就分别了。薛先生自回家去吃午饭,翁太傅独自去集市买了辆马车就匆匆赶回家了,先命张伯煎药,然后入得室内,恰见小皇帝双眼圆睁,滴溜溜的转着。
太傅忙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道:“想必你在疑惑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师父的屋子。太后心疼您,命我前去给您寻一民间神医,于是带您出了宫。”
小皇帝一听,就挣扎着要起来:“这是太傅的屋子,真是好啊,我想起来看看。”
太傅忙又按住他,笑道:“等好了,什么时候看不成。还有,如今为了安全起见,师傅不能再用你以前的称呼。给你取名得谖,‘焉得谖草,言树之背’,得谖这个名字你可愿意?”
小皇帝在床上只能地念道:“‘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这名字很好啊,以后得谖就跟着师傅了,是吗?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太后吗?”
太傅温柔地说道:“当然可以,她只希望你能够好起来,你能康复就是完成了太后最大的心愿。”
小皇帝懵懂地摇摇头:“我一定努力好起来”,刚说完这几句,几声急促的咳嗽就打断了他的话,肺部整个身体都像被撕裂一样,但他依旧笑笑说道:“我好起来,天天跟着师傅读书,读完所有的书。”
太傅哈哈笑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师傅倒希望您走遍所有的山川河流,所得又有不同。你可知这名字是何含义吗?”
得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太傅。
太傅握着他的手,接着说道:“师傅给你取这个名字其实是希望自己,也希望你能忘却前尘旧事。我们要去寻一个民间神医,过去的人和事就不能再提了,这样才保得住安全。至于太后娘娘,你也只需记住太后娘娘的仁德宽厚就好。你明白了吗?”
得谖思索了一阵,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太傅放下他的手,拿起桌边的一碗粥,道:“难得您精神好,这会就多吃些,明天师傅就带您去找神医。”
得谖挣扎着又要坐起,太傅又笑笑摇摇头。得谖也笑道:“这么快就走吗?还来不及去看看师傅的书房有多么大?”
太傅起来换了个方向,把得谖抱在怀中,左手拿着碗搂着他,右手拿着茶匙将粥喂到他的嘴里,一边笑道:“你这么喜欢书,那师傅就把《诗经》带着身边可好?这样咱们闲暇时间还能一起读。”
得谖吃完后,不一会又沉沉入睡,太傅自己简单扒了几口饭,就去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衫,才想到没有得谖的衣服,现在去做又来不及。于是又将自己孙儿扔下的旧衣翻出了两件,一起打了个包袱,放在马车上。马车上铺着厚厚的褥子,一大半的空间倒放着药,按照薛先生的指示,这一路吃着药肯定能多挨些时日。
一切收拾停当后,太傅去宫里求见太后,依旧没见着,只见到了身边的莲香,道:“昨日我请了薛太医前去……”
莲香道:“糊涂。”
太傅马上接口道:“您请放心,我推说是我的远房亲戚,又隔着帘子,薛太医一向又是心很大的。只是,只是……”
莲香不以为意,心想:只有你心大吧?面上也没什么表示,道:“只是什么?”
太傅接着又红了眼圈,接着说道:“连他也说没得救了,只能一日挨一日。臣想着在这挨着,不如早些送他归故里,若是在半路有什么,那也是离家近的。因此请薛太医开了方子,买了药,特来向太后辞行。”
莲香道:“当时说不要立刻就走的人也是您,现在又走得这样匆忙。不知您打算几时启程?”
太傅道:“已经叫下人收拾了屋子,房子也送出去了,一切都收拾停当了,就等太后一句话。”
莲香道:“那烦太傅候一会子。”
莲香离开后,一个时辰才得出来,笑道:“太傅办事他老人家放心,南诏那边会提前准备,您且自去,太后会派人护您周全。”
太后这是一时心慈,虽说这质子必死无疑的,但也埋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雷,虽说此人毫无根基,但若落在有心之人手上也会生起一番是非,偏生又有翁同玄这种爱搅混水的人。
太傅告辞后,第二日就带着得谖启程了。途中得谖渐病渐好,一路延医问药,翁都快成了半个大夫。有时得谖病得重些,无法前行,又兼太傅文人心性,一路竟还观览山川停停走走,足足走了三个多月,仍旧在京城脚边打转。
可怜太后派过来的人,不明就里,跟着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一老一小,杀也不是,赶也不是。起初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凡有人与翁同玄接触,不免就要费一番周折。现在日子再平静不过,真真是百无聊赖。
眼见傍晚翁同玄又抱着昏睡的小孩去投店,要了一普通的房间,将得谖安置在床上,又吩咐小二去煎两服药。一回头,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个人正在给得谖把脉,翁同玄细看此人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眼睛虽小,但精光闪闪,一会眉头深锁,一会得意洋洋,表情分分钟内千变万化。
翁同玄心中已有些肯定,正要上前作揖。那人先说道:“快给我倒碗水来,屈我在这破地方呆了两天两夜,连口水都没得喝。”
翁同玄忙不迭先倒了杯茶,送到面前:“敢问就是陆无极陆大夫?”
那人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咕咚咕咚喝完了茶,叫道:“都不够漱口,再来两杯,在弄一桌好菜来吃。先容我验验货。”
翁同玄依言,又去倒茶,只疑惑地问道:“验货?”
那人呵呵笑道:“薛老儿诓我说有个绝难的题要考我?还搞得如此神秘,呵呵,这世上就没有什么病是我治不好的。不过这个小儿却也有些意思。”
正说着,小二敲门喊着:“客官,您的药煎好了。”
翁同玄口内答道:“还请您稍等,”忙又向陆无极使眼色,又压低声音:“也请先生屈尊再躲一躲。”
陆无极又是呵呵一笑,嗖地一下就看不见身影了。翁同玄惊疑稍定就去开门,接了药,又点了两样菜,道了谢,回到房间。
陆无极又坐在得谖床前,仍旧闭着眼为他诊脉。
翁同玄将药倒了一碗,正要上前喂得谖吃药。陆无极动了动鼻子,睁开眼道:“这药不吃也罢,这小儿先是虚到极致,又是补到极致,不如先让他干净干净。”
翁同玄见得谖沉疴不起,正自心里没底,也不知薛先生所说的医癫又是怎样人物,只得用那“富贵生死皆由天”来安慰自己,纵使没有办法,不见那医癫,就一路向南走也罢。眼前见了这号人物,心里更是没底,但无论如何,现在自己也只能相信薛老先生,得谖还有一线生机。因此笑道:“一切都听先生安排。我这小儿最是乖巧,只是可惜命里福薄,还劳先生多费心了。”
陆无极呵呵笑道:“我与那薛老儿比赛就从没输过,他不容易能出个好题目,我费点心也不算什么。”
翁同玄后面的话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薛先生是如何与他商议的。以后,如果还有以后的话,得谖如何来找寻自己呢?正自踌躇着,得谖也悠悠地醒转过来。自己的手被一个脏脏的人捉着,忙缩回手,眼望着翁同玄,叫道:“师傅”。
翁同玄对着他笑笑,轻轻地扶起他,抱在怀里,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陆先生,今天终于见面了,还不先跟先生打个招呼。”
得谖赶紧向陆无极把头点了点,叫道:“陆先生好。”
陆无极也不搭理,在屋子里徘徊,自言自语起来。
翁同玄对得谖道:“得谖,你还记不记得师傅说过,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忘却前尘旧事?”
得谖点点头。
翁同玄又道:“咱们不提过去,但如果师傅离开你一段时间,你还会不会记得师傅?”
得谖笑道:“当然会。”
翁同玄道:“眼下师傅要回家处理些家事,而你的身子又急需调理,咱们只得暂时分开……”
得谖一听,急着唤道:“师傅”。
翁同玄接着说道:“你先跟着陆先生一段时间,先生就是你的师傅。等师傅办完事,就来接你。或者得谖先好了,就自己去找师傅。”
得谖想说什么,却明白师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和自己分开,于是点点头,也不说话。
翁同玄道:“这段时间你要是想师傅,就拿着诗经读,不等这本书读完,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得谖仍旧点点头,只是眼睛里已经渐渐湿润。
翁同玄笑道:“师傅的家在哪里?”
得谖也笑着答道:“江城青山镇翁家。”
翁同玄又道:“那得谖的家呢?”
得谖无语,抬头望着师傅,翁同稣笑道:“就是师傅的家啊。不过你一定也要记得自己的家,在没有去处的时候,你就回那里。”
二人谈了一阵,小二又端着晚饭来敲门,陆无极瞬间又消失不见。翁同玄将饭菜放在桌上,就请陆无极上坐,敬了他两杯酒,自己也不吃,就招呼陆无极吃菜喝酒。待他饭毕,翁同玄又端了一杯酒道:“这一路还委屈陆先生了。明天我就先上路了。还委屈陆先生在这逗留两日。”
陆无极满不在意地答应着。
待陆无极饭毕,翁同玄才盛了粥,夹了饭菜喂与得谖吃。
得谖也不知道口里是何滋味,师傅喂一口,他就吃一口。三人安排妥当,也无甚话,就各自睡去了。第二天清晨,翁同玄看着沉睡的得谖,并未叫醒他,就背着陆无极事先带来的包袱继续南行的路途。
随行的人跟着他一路走走停停,翁同玄依旧延医问药,那个小孩不是在马车内,就是在房间里。眼见翁同玄越走越慢,竟在一家客栈迁延了半个月,一个个心里都在期待这小孩快点死去,他们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果然半个月后,翁同玄将小孩埋在了客栈所在镇外的乡野之地。此时南行的路已走了一半,要回江城也有很远一段距离。翁同玄早先写了封信说明了辞官归家之事,也提到了若是有个七岁小儿去寻他,定要好好照顾之语,想到与家人团聚之情景,一丝暖意终于在太傅心中升起。只是这前路,哪一步才是最安全的?回家,也许带回去的是祸事?而与他们一起离开,只怕更会引起怀疑。可是得谖不过是个飘零之子,宫中诸事繁杂,又岂会事事顾及呢?又也许自己与得谖永不再见,才是二人得全的好事?
翁同玄如此反复斟酌,也定不出下一步该往哪儿走?如此接连两日酩酊大醉,梦中自己与得谖再相见,一思及得谖说不定已经好了,寻了去也未可知?翁同玄还是踏上了回家的路。以后只当是外面拾到的一个孩子,留在家中教养也是好的。
翁只月余功夫就回到江城,却并未听说得谖的事。眼下把那热心肠又是一冷,日日一个人在书房痛饮,或是埋首故纸堆,辛酸吟苦句,不几月竟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翁妻置办田产、庄园,照顾儿孙,其中也有万般辛苦。两个儿子不能解父亲之忧,就积极帮助母亲照料家产。
翁妻隐隐觉得丈夫如此颓丧,却无法帮助排解,因此日日相处之中总有些别扭,翁对此不是没有察觉,但也不曾说过半个字。于是常常外出访山,跟人寻仙问道,后来渐渐与和尚道士为伍。若是碰到个神仙人物,一去竟是大半年不归家。日子长了,家人虽然心里不乐意,也慢慢习惯了。
回头且说当初随行的人眼见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急不可耐地回到京城向太后报告事情的进展。
太后听闻质子已死,却现悲戚之色道:“我儿真是多受了苦楚,可他毕竟是南诏血脉,翁同玄就算要埋也应该送到南疆去,那荒野山村实在太委屈他了。”
原来前日太后收到镇南将军的秘奏:南诏孤女的丈夫集结反叛力量意欲谋反,幸好还未发动就被识破了,逆臣皆已伏诛。
太后盛赞将军不费朝廷半分心力就平定此事,就赏了他楚雄的土地作为采邑,加封为镇南侯。
奏疏中还提到了前年朝廷说要送回质子,而今却无消息的事情,因此南诏军民之间始终有些龃龉,还好南诏孤女一直劝慰百姓,与朝廷齐心协力,才渐渐有所缓和。
太后琢磨这事,觉得略有些蹊跷,便命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明魁将质子的遗体静悄悄地送回南诏,以抚慰百姓。
明魁带着当初护送翁同稣的一行人前去迁葬,真是不去还好,一去吓一跳,坟墓里竟然什么只有些破衣烂衫,并没有小孩的尸首。按说跟随的人稍微用点心,也不至于有此结果,但跟了一两年,耐性早已磨光,眼看一切尘埃落定,只留了两个人继续跟着翁同玄,其他人都复命去了,并没有人去查验真假。
眼下明魁也只得修书向太后说明实情,然后直接动身去江城寻翁同玄。
明魁到了翁家,只假托朝廷隆恩盛德,赐翁同玄长子官职,翁家人一面疑惑,一面又欢喜非常。明魁客套完后,探问才知,翁同玄竟是几月不知去向,这本是实情,明魁却以为他们是故意隐瞒。再问翁同玄是否提到过一位七八岁孩儿的事?翁妻此时虽不明白自己丈夫到底为何如此颓丧,但也知是有大事发生。为保家人自是如实相告:丈夫曾经书信中询问过是够有小孩儿来寻之事,只是丈夫回家之后终日郁郁,再不曾提起。
明魁一听,也是骇然,万料不到那小孩还有活着的可能?但从言辞里面至少可以肯定质子并未与翁同玄在一处。
太后闻知此事震怒不已,只认为翁太傅心怀鬼胎,意欲联合南诏谋逆,搅扰天下太平。命明魁一一去盘查与他有所接触的人,大人小孩连踪迹都没有,但可怜翁家上下二十多口人先是惨遭牢狱之灾,接着又都成了刀下亡魂,翁同玄却始终不曾出现。
按说翁同玄此时正不知在哪个山上坐道论空,也许这对他来说倒是好的。若是知道了,是出来相见护住家人,还是护住得谖好呢?也许得谖已经病故,但终究又有一线希望。自己就算说出得谖的踪迹,自己与家人还能幸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