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璇还是失眠了。夜里躺在床上时，明明感觉到身体的疲惫，思维却清醒到无法入眠。脑海里全是这两天来的人与事。不真实，却让人无法回避。辗转反侧，久久不能睡去。直到东方一片泛白，窗边晨曦微亮，这才倦怠入睡。但不久却又被自己的梦境惊醒。梦里还是那冰冷的解剖台，自己颤抖揭开布，露出是与自己相同的脸。从床上猛的坐起，莫璇感到汗水湿了后背，睡衣贴紧身体。粘腻、难受。看看闹钟，才七点而已。
起身冲了个凉换身衣服，坐在客厅里发呆。想想留在家里也实在无事可做，到不如去医院看看沈家兄妹的情况，经过昨天的大手术两人的术后反应都必须小心留意才好。
决定后莫璇便拿起外衣穿起来，无意间摸到口袋里的东西，心里便是一紧。是兄弟的手镯。
把手镯从口袋里掏出来，抚摩上面脉络已浅的花纹，莫璇突然感觉心里难受的要命。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愤慨，惋惜还是失落。心里交织了太多的感情让莫璇的心快要爆炸。
莫璇感觉到，无论如何自己心里的伤痛都无法减轻。包括仇恨都越演越烈，如烈酒烧灼着自己本就残缺的心智。
深吸口气，把手镯揣回口袋，决定不再往下想。以后的路还是要一个人慢慢的走。
锁上门，出发。
莫璇逼迫自己把精力放回到工作。至于伤痛，就留给时间吧。
值班的护士看到莫璇时有丝讶异，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往常的微笑。
“莫医生又提早上班啊，院长不加您薪水真对不起您这份工作热情。”
“我来看看昨天手术的两个人。”
莫璇利落的换上白大褂。
“是肾移植的兄妹两吧。哥哥一早已经醒了，在普通病房。一睁眼就要去看他妹妹，拦都拦不住。让人用轮椅推过去了，现在也应该回病房了吧。”
护士说的有些埋怨。莫璇听的到是一点也不惊讶，看昨天沈平那样，也知道他对这个妹妹多宝贝。
“那她妹妹现在怎样？”
莫璇翻看桌上的病例卡，理清昨天手术的全过程和结果。
“一切指标正常，现在还在昏迷，应该是麻醉药的缘故，别的要等人醒后再做检查。”
护士把最近一次的检查记录递到莫璇手中。
“还有，就是有件事的确有些奇怪。莫医生。。。”
小护士从一堆检查报告中翻出一张，满脸犹豫狐疑的攥在手中，似乎在考虑发问。
莫璇虽然心冷，察言观色却很灵敏。
“还有什么事？”
“嗯，昨天手术因为紧急就直接采用之前提供的化验配型报告，配型成功是没任何问题，但术后做检查抽样后发现，这两个人应该不可能有血缘关系才对。。。”
小护士将血液报告递给莫璇。
莫璇简单扫过报告，同样惊愕未定。这怎么可能？配型是沈平直接提供的，之前做检查的医生也应该会给他分析结果，也就是说沈平应该知道自己与妹妹不是亲兄妹才对。那他一厢情愿的要给所谓的妹妹捐肾究竟是为什么？没有血亲关系，也值得这样付出吗？莫璇思绪万千。
“莫医生？”
小护士看出莫璇的失神，轻声唤道。
莫璇回过神。
“那我先去看看吧。。。”
“莫医生，那这个结果要不要告诉他们兄妹两？”
护士眨眨眼，有些担忧的询问，的确这种事情病人都该有知情权吧。
莫璇思虑片想，还是做了决定。
“如果他们不问，就先别说吧。说不定人家原本就知道。这种事情都只是家事。”
小护士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默许下来。既然医生都说了，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你先下班吧。。。”
听到下班，小护士顿时来了劲，笑嘻嘻的准备离开。
“那就辛苦咯。小谨马上就来，我先一步走啦。”
“路上注意安全。”
病房里，沈家哥哥已经清醒，正靠坐在病床上，见莫璇来了要爬起来被护士制止。
“你不要动，小心伤口。我只是来看看。”
“莫医生，谢谢，这次您救了我们兄妹两，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我一定会报答您。”说着又挣扎着要起来。
“让你别动了，这针头都歪了。”
护士有点小抱怨。
被护士一吼，沈家兄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莫璇看的出来，这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手术很成功，只要过了排异期就没问题。有护士照顾你妹妹，就不用担心了。你自己也要好好修养。”
莫璇的话虽然好像很温暖，表情却依然冷冰冰。但这仍然不影响沈平对他的感激与崇拜。
“我听莫医生的话，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现在莫璇对于沈平来说就是他最敬仰的人，理所当然言听计从。
即使莫璇并不稀罕这份感激之情，现在的莫璇看着沈平的脸就不禁想起那份报告。也许再平凡善良的个体，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长相一般，能力一般，平平无奇的沈平拥有怎样的胸怀。
发现自己又在走神，莫璇微微皱眉。
“我刚才去看过小凡了，虽然还没醒，但一想到等她醒过来就是以前那个健康的小凡我就高兴的不得了。想想看那么多年，我们兄妹两相依为命，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能让妹妹过上好日子，以后我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沈平在一旁自言自语，莫璇却都听到心里去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莫璇是在说心里话。他不是很明白一般兄弟姐妹间的相处方式，但能为他人做到这份上的人现在也不多了吧。更何况这个人其实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莫医生笑话了。”
沈平有点不好意思，脸上老实的有点红。
“莫医生有姊妹嘛？兄弟姐妹间的感情很奇怪，以前父母在的时候总是争，好像什么都要争，可真正到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特别亲，好像要把最好的都留给对方似的。我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感觉一定要让她好，什么都好。而我就要在一旁看着就感到很幸福，好像知道自己唯一的亲人快乐，自己就很高兴一样。”
莫璇不知道要不要回答沈平的问题，有点迟疑，但听着眼前这个仍算半个病人的哥哥的话，自己到是无法坦然了。
“我呀，只要一直守着小凡，看着她长大成人，看着她快快乐乐的生活，这样就满足了。”沈平自我陶醉在对未来的幻想中，这也是他对今后的美好期待。
莫璇再次沉默。心中却坚定下来。
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