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夏若兮刚刚开始老师生涯，学校这学期就没有给她安排太多的课程，只让她负责小学二年级的数学课。
说是中心完小，其实学生很少。现在农村的人口本来就不多，有条件的孩子都去城里读书了，剩下的勉强各年级凑了一个班。
虽然是新人，但夏若兮的课同学们都很爱听，同学们都说夏老师很可爱，讲的课很生动，能够吸引他们。
上了几天课后，王老师找到夏若兮商量，看是不是买几套卷子给孩子们做。每个单元学完了，总要搞个测试，看看孩子们学得怎么样。现在也没有人愿意自己出题，有现成的试卷呢。
夏若兮觉得可以买些，问王老师是不是学校统一买？
王老师笑笑说：“学校指定的有书店，学生自己掏钱，书店，你想买几套，我好安排学生收钱？”
夏若兮有些吃惊，她没有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让学生自己出钱买资料，中央不是三令五申不让乱收费乱摊派，加重学生的负担吗？
她想起自己上学时和张承昊一起走访的那些孩子，其中就有在这个学校就读的萌萌，家里那么贫穷，哪有什么钱买试卷？
看出她的迟疑，王老师不紧不慢地说：“这个书店是校长联系的，大家都在那儿买，最少的给每个孩子都订了两套，包括美术老师都让学生买了书法纸、画图册，你自己看，需不需要买？”
夏若兮虽然单纯，但她并不傻，她听得出来王老师话中的意思。她一个新人，能有什么办法和这些潜规则抵触。
“那先给每个孩子买一套吧，后面如果需要再说。”她咬咬牙说到。
王老师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中午吃饭时，夏若兮觉得校长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和她说话也没有以前那么幽默了。下午她在上课时，胡主任挟着一个本进来了，说要听听她讲的课。听了一半后，胡主任可能有事坐不住了，给她指出了几个问题，让她改进，然后走了。
晚上躺在床上，她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说起订试卷的事，感觉有些郁闷。夏东远听了后，在电话里劝女儿：“这些不算什么，我们这儿的学校不光要买资料，还要参加老师举办的补课班，有的从一年级就要开始。如果家长不给小孩子报名，小孩子在班上会受到歧视，同学会孤立，老师更不会管，是好是差老师都不过问。现在各行各业都有一些潜规则，这是大家约定俗成的东西，你不但要理解，而且还要遵守。不然，你就会被你所在的团体抛弃。”
到了周末，她想着要去萌萌家进行一下家访。自从张承昊生病以后，她就没有再走那条路，害怕触景伤情。可开学后，她在学校里遇到了萌萌，小孩子邀请她去家里玩，她无法伤害那颗幼小的心灵，所以就答应了。
到了萌萌家，屋子的门是锁住的，同院的一位老奶奶看到她，认出是前几年来援助的大学生，跑到山坡上将祖孙俩喊了回来。
萌萌不知从什么地方摘了很多野花，一见面，就递给她一捧花束，淡淡的花香顿时沁人心脾。
奶奶开了房门，萌萌搬出几个凳子，大家坐在一起摆谈起来。
得知张承昊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奶奶一阵唏嘘，“多好的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要死也该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先走嘛。”
萌萌抱着奶奶的肩膀，撒娇地说到：“奶奶不能死，奶奶一定要活一百岁，要等我长大了好好孝敬奶奶。”
萌萌的话引起大家一阵哄笑，奶奶抱怨到：“奶奶不能死，你是想奶奶还要给你出几年力。”
夏若兮问萌萌的试卷钱交了没有，萌萌说交了，奶奶听到后叹息到：“说是不交钱，怎么还要钱？这钱是孩子每年过年的时候，她姑姑和亲戚们给她的压岁钱，平时根本舍不得用，别人家的孩子放学了还会买点零食，喝瓶饮料。我们萌萌懂事的很，早早的把钱积攒起来上学用。”
萌萌看了一眼奶奶，说：“我都多大了，还要吃零食？”
若兮问萌萌刚才在做什么，萌萌回答在和奶奶割谷子。见她有些疑惑，奶奶在一旁解释说家里没有劳动力，也没钱雇人，稻谷成熟了祖孙俩就背个背篓在田里割谷穗，割回来晾晒，抢个好天气。
坐了会儿，她就告辞了。农村的活儿她根本就搭不上手，再坐下去是给祖孙俩添乱。奶奶看着塑料袋里的东西挺不好意思，觉得心里很亏欠，和萌萌一再留她吃过饭再走，她没有答应，只说过几天再来。
走在路上，夏若兮的心里有些发酸。虽然她并不是出生在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从小就含着金钥匙，可父母也没有让她吃过什么苦，什么东西提前妈妈就会给她准备好，不会让她操心。看到萌萌，她才体会到这个世间还有一些人是出生在黄连树下，从小就浸泡在苦水中的。想着学校还要让孩子们买试卷，添置那些根本没多少意义的东西，她更觉得现实有些太残忍。
回到镇上，她到小超市买了几袋方便面，准备中午回去凑合一顿。付账时，超市的老板娘一边给她找零，一边对她说：“你怎么还要吃方便面啊，花校长、胡主任、江老师和镇上的几个领导中午在李嫂农家乐吃鱼，还有两个女老师，刚才从超市拿了两瓶五粮液，没有叫你吗？”
夏若兮笑笑，问：“这地方也有农家乐啊？”
老板娘回答说：“我们这儿靠着水库，鱼很有名气，来这吃鱼的很多，农家乐的生意很好，尤其是李嫂农家乐，条件不错，镇上一般都喜欢在那吃饭。”
夏若兮没有说什么，接过自己的东西，说了声“谢谢”走出商店。尽管是九月，外面的阳光依旧很灿烂，照在身上汗汗的，她感觉是那么讨厌。
